戏院平时是寂静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但是一到会期,仿佛赶场子似的,一下子全部冒出来,像是一阵春风,一挥手便染红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杏花。
后来,戏院内多了一些五花八门的有趣的玩意儿,比如打台球。那时候打台球是被看做有钱人玩的东西,而且还是去过大城市见过世面的人才会玩的。老人们常常告诫我,不能学那些人的样儿,他们都是败家子,把钱花在了这些无用的东西上面。但是它的吸引力无疑是老人们的谆谆告诫所制止不住的,那鲜艳的全色或者花色石球,让长杆那么一击,就跌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洞里。等所有的石球全部入洞,游戏结束,重开的时候得一个个把它们掏出来,用架子框成一个正三角形。我那时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给人捡球了,一看到白球被击飞,我就飞快地跑去捡回来,途中还使劲摸呀摸的,然后庄重地交给打球的人。
有一年,突然一下子来了好几拨人,他们搭好棚子,里面摆放了桌椅和音响,大棚正中央写着“飞机大赛”——其实是一组灯,边上有十二个数字。接通电源,有一道红光会沿顺时针转动,然后大家买票,一张两毛钱,那么奖池就是两块钱。等十二张票全部卖完,就可以开奖了。关闭电源,那道红光便会慢下来,直到停在一个数字上。这时,中奖了的那个人便会高声叫着,“是我!是我!”挽起袖口,大笑着把票递给卖家,顺便接回那两块钱。主持人为了烘托气氛,加强大家的购买欲,便会拿着话筒做宣传,台词都是一套一套的:买得多,中得多,回家买辆大摩托;买得少,中得少,回家买块电子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两毛钱,你娶不了老婆,买不了铁锅,但可以图个乐呵呵。
于是大家乐呵呵地笑了,面红耳赤着开始把手伸向口袋。这时候买票的人多了,他们会把票价涨到五毛钱或者一块钱,对应的奖池涨成了五块钱和十块钱。这一下可不得了,五毛钱或者一块钱,只有大人才玩得起。如果中奖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我是不玩的,因为口袋里只有七八毛钱,玩不了几次的,而且也不能保证能赢。其实这笔“买卖”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十二个数字,一张票两毛钱,总共卖得两块四毛钱,但是奖池只有两元,所以组织者赚得四毛钱。看来主持人的台词未必没有道理,果然是买得多,中得多,但前提建立在中奖的基础上。没有中奖,那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白白损失一张票钱而已。如果心痒难耐,下盘玩几把,就当消遣,图个乐子。但若痴迷,“钻了进去”,一心想发大财,那劝你别费心机了,千万别迷之自信。就跟麻将馆一个道理,不管谁输谁赢,老板都会抽份子,最终“玩家”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全部进了“设局者”的腰包。
还有更夸张离奇的。搭个棚,外面贴了告示,配了彩图,说是有一女孩,出外采药,被一大蟒吞下,但又没死,成了现在这副人首蛇身的模样。行人来来往往,多半会驻足阅读,但在最底下,写着观看一次要收取门票五毛钱。我从旁边多次经过,就是没有进去看。当时只觉得,看了就没有那份新奇了。后来听看了的妹妹说,那女的不说话,人问话只是点头或者摇头。那尾巴很长,满是鳞片,在灯下闪着光彩,一直拖到了帐篷最后面去。不过人不能近前,被铁栅栏隔着,只能远远地看,远远地问。当时大人看得也不少,出来后只是微微笑,微微笑,很迷人的样子,但却并不言语,也不做任何说明,然后径直走了。
与看“人首蛇身”不同,还有一种观赏则看起来比较正常和科学了,总之没有前者那么奇葩和搞笑,感觉真的是直接拿乡下人的智商开玩笑——古今中外,从未见过用道具把女孩子的下半个身子包裹了,做一个又长又粗的用塑料彩色纸做的尾巴,然后告诉人这是“奇遇”,看一次还得收五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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