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

春晖

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活动，主题：春的故事主题：春的故事

2018年3月10日上午，温煦的阳光照着林州专医院。春天的太阳也很有热度！把医院花坛里的黄土，都晒的鼓起了好几个小土包。不经意间，土包就偷偷地变成了一丛丛的绿色的新芽！

在花坛边晒太阳的大娃、二娃，心里系着疙瘩都心事重重的！

二娃是个教书匠，走到那儿也不忘注意自己的形象。在医院呆了快二十天了，皮鞋竟然还是亮油油的，偏分头三七开的比例比尺子量过还标准。头发上不见一星头屑，干干净净的红色防风衣，搭配着展呱呱的蓝仔裤。可惜的是鬓角上偷偷长出几根白发，把个帅小伙的形象给毁了！

二娃坐在花坛边的椅子上喝着水。时不时地摆摆手，拒绝着发传单的婆娘们递过来的肿瘤杂志。大娃却追在人家身后要了十来本杂志。

二娃放下水杯问：“哥，你说化疗好不好？”

大娃开了十几年出租车了，天天和人侃大山，大娃爱说一句话“一般人侃不过我，因为他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是要拉什么屎啦！”大娃不搭理二娃，自顾把杂志在椅子上铺了一溜。他舒舒服服地躺下，又长长地打了哈欠说：“手里的钱在能扔的起情况下，听医生的就对啦！只图个日后心安！”说完微微打起了鼾声！二娃孤零零地坐着没个意思，接过一本肿瘤杂志翻了起来。

病房里和二娃娘邻床的东北老太太，看着天气好也溜达出来了。老太太年轻时在工厂上过班，识文断字有退休工资，本该享受晚年生活，却生了这么个病！

老太太是个精干豪爽的人，点了支烟在二娃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天暖和了，你瞧花坛里不光美人蕉长出来啦，还有好多虫子也出来活动啦！”

二娃赶紧附和：“是啊，天暖和啦，万物复苏啦！”

“你们快熬到头了，一半天你母亲就能出院啦！”

“是啊！”

“你爹身体不错，白天给你们搭把手，你哥俩能多少缓缓。”

“是啊！感谢老天，我爹身体还行。”

“你弟兄俩长的真一样！你比他还要高半头。你哥也是个教书的吧？我瞧人家戴个眼镜，白净净的脸，手也是细皮嫩肉的，能说会道好口才！”

“他那个本事吧！说他初中毕业都有水分，戴眼镜是因为小时候在河里耍水，为练在水里睁眼睛的本领而坏了眼的。人家是开出租车的。”

“哦，你说这个医院怎么样？他们卖的绿色胶囊有用吗？”老太太摊开自己手里的肿瘤杂志，指着其中一则广告问二娃。

“假的，骗人的。你看他们这广告词吧！写的都是前言不搭后语，从广告的水平就知道医院的水平啦。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医院就够专业啦！您怎么还打听那些冒牌医院？”

二娃评价广告的其间，大娃不住地咳嗽示意二娃闭嘴。可是二娃聊的正带劲，而且以为大娃是真的睡着啦，根本就不理会大娃的暗示。最后大娃急了，坐起来问：“二娃几点啦？”

不等二娃回答，老太太哈哈地笑了起来。强忍住笑老太太说：“老大的鬼心眼比老二多，昨天晚上大娃给我讲‘绿色胶囊适合我这种初期病人。’我都七十啦有啥看不开的！不就是我这病扩散啦，医院说没有治疗的必要啦！还发病初期！我家儿子女儿哄我，要我积极治疗，小毛病很快就好啦！我也跟着装糊涂呗！哈哈，世上的事有多少是真的，正规医院的治疗也是假的呀！”

“是啊，也是假的！”二娃也忍不住感叹。大娃嘿嘿笑着说：“我去买几个烤红薯。”大娃的光头亮闪闪的，下巴上特地留着一指厚一撮胡子。耳朵不大，白净面皮，尖鼻梁上戴副眼镜，一身报喜鸟的黑西装里穿着加厚的保暖衣，西服外面又披件羽绒服，（在这乱穿衣的月份，是穿上热脱了冷，只好披着。）脚上还穿着骆驼牌的暖皮鞋，虽然这身行头不伦不类，但那个光头走在路上很是唬人。

医院门口一个拿着麦克风的流浪者，声泪俱下地诉说着，为救自己母亲的病如何花光了积蓄，卖了房，没奈何求天下善良的人献出一点爱心，帮助他为母亲看病。大娃提着一袋红薯走到流浪者面前，在地上放了个红薯。迈着八字步摇晃着回来坐到了椅子上。

“你对那个救母亲的人怎么个看法？”老太太问大娃。

“三百六十行都不容易！这种事不能评价！”

“哦。”老太太对大娃竖起了大拇指。

“见了这个流浪汉的行为，我一下子理解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意思了，放下尊严才能练成葵花宝典。”二娃又兴奋又激动地说。

大娃埋怨二娃道：“你瞎说啥了，你真是只能在学校里那一亩三分地混的书呆子！”

“你们母亲的病是怎么回事啊？”老太太问道。

大娃伤感地说：“唉！我们也想说说松松肚子。家里平平安安的时候，感觉不出老娘在家里的重要。可是老娘一生病感觉家里的天就塌了一个角啊！”

大娃缓缓情绪接着说：“侃大山我在行，要有条有理地把一件事情说清楚，非得二娃来。”于是二娃便把自己母亲生病的前前后后，以及一些琐事讲了讲。

原来，他们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一辈子经营着一小片果园和几亩旱地。母亲基本上不识字，除了自己的名字还认得中国和河南，别的字大部分就猜不对了。

母亲是个好劳力，干活不次于父亲。可是脾气急爱骂人，小时候最爱骂大娃，因为大娃爱逃学。也爱骂父亲因为父亲脾气柔，常常把干到一半的活先撂倒一边，却坐到地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烟去了。

母亲在家里虽然厉害，却没有威望，因为她对问题的见解常常是不对的。二娃有时趁母亲心情好时就劝她，以后干活的时候您不要急，活是干不完的。母亲就会说：“都是吃不识字的亏！”父亲就会问：“种庄稼和识不识字有啥关系？”母亲说：“怎没有关系，文化高了不是就不用种地啦！”

父亲对母亲很无奈，常用“不说理和说不清”来评价母亲。说急了就会用“笨”来评价母亲。

不管评论如何，都影响不到母亲的勤劳，威胁不到母亲在家里的地位。因为母亲骂人时大家都不敢还口，大家都尽量躲的远远的因为和她说不清！

大娃和二娃陆续成了家，父母亲也没有力量种一大堆地啦。便把地租了出去，只留下果园。

16年夏天父母亲卖了一批果子，挣了五千元钱的现金。父亲说：“让我骑摩托去镇上存起来吧。”母亲多了句嘴说：“二娃正装潢家了，你存什钱了，三两天我们把钱给他送过去吧。”结果第二天钱就丟啦！

报了案，如今也没有结果。这五千元钱的下落可是真的说不清啦！1

父亲说：“五千元钱也就是我抽三五年烟的钱，丢了就丢了吧。”

大娃说：“我跑一个月车的事，不算个事。”

二娃说：“娘，您不要计较这事。如今我们弟兄俩小日子都过的不错！钱是为生活服务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这点钱您不要往心里去。”

母亲说：“有些事情，不是钱的事！”

16年冬天母亲住院了，是抑郁，好在不严重！从医院出院时大娃去算账，正好用去五千元！大娃感叹“看来我们家上辈子欠这个小偷 的啊！”

治抑郁的药是红色的，不大，价格不低，药效不错！治完了抑郁，大家以为没事啦！因为在医院拍了那么多片子都比较正常！大家都觉得该正常过日子啦！

17年冬天二娃把母亲接到自家单元楼里，母亲很高兴，因为大娃二娃先后都在县里买上房啦！俩娃的房子都在一个小区里，大娃的儿子已经上初中了，时不时跑到叔叔家来吃饭。二娃的姑娘上小学，喜欢缠着奶奶接送。家里做饺子，包子时，母亲就趁送二娃家姑娘时，给在学校里烧锅炉的父亲带些。一大家子人过得其乐融融！

一家人各忙各的，没有谁受到特别的关注。17年的冬天母亲感冒了好几次，大家都以为只是感冒而已。因为17年春天治抑郁时，在医院拍片显示都正常，所以都没有在意感冒的事。

一天二娃去学校时忘了带一张试卷，返回家拿试卷时正撞见母亲，领着姑娘步行去学校。二娃觉得蹊跷，往常都是骑自行车的，路上也没有雪呀！母亲愧疚地说：“今天实在骑不动车子了，等你放寒假了好去医院看看。怎么这段时间身上没有力气啦！年轻的时候我骑自行车驮两筐子苹果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这样不中用了！和想躲懒一样！”

是啊！娘年轻的时候有的是力气，是走路脚下生风，做事刚强志气的一个人。做庄稼地里的活比爹都胜过一筹。独自一人一上午就要间一亩地的谷苗，往地里挑尿粪比爹都走的快。

娘心里藏着恐惧，害怕俩个娃吃不饱，不愿意俩娃穿不上个新衣服，和爹一起顶着太阳努力地在土地里刨食养家，面对贫困的生活可以说是“不喊冤，不求饶。”累了、烦了时，骂一骂俩娃数落一下爹的不是，就又去地里干活啦！

即便如今，二娃一直觉得娘还像年轻时一样英雄，一样霸道不讲理。忽然娘不骂人啦，而且开始恨自己不勤快啦！二娃的心里不由的一阵心酸！

二娃在心里埋怨娘，您怎么能这样皮实呢？感觉不舒服怎么不跟我们讲呢？二娃又在心里埋怨自己，平时怎么没有多关心一下母亲呢？

在县医院里，医生问：“啥情况？”

母亲讲：“大便带血”

“多长时间了？”

“半年前好像偶尔带点血，这段时间多了。”

“住院吧！”

“等放了寒假好吗？我孙女要上学。”

医生很生气地说：“赶紧住院吧！”

二娃想不明白，母亲便血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说呢？便血怎么会和肿瘤联系起来？肿瘤这个词怎么就和母亲有了关联呢？

二娃蒙了，父母亲一辈子在土地上刨食，含辛茹苦。如今好不容易自己和哥哥生活过好了，母亲也该稍微享点福了。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

县里的医院毕竟来的慢，做胃镜、肠镜，等病理。前后半月过去了，放寒假了，医院诊断出是肿瘤！

大娃、二娃觉得17年的冬天好冷！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成了没妈的孩子啦！17年的冬天真的把这哥俩冻傻啦！

来林州是大娃的决定。大娃跑出租接触的人多，知道的事也多。所在的县里那家种子店里爱掺假种子，那家早餐店的胡辣汤好喝。啥时候买飞机票便宜，北京那家大医院技术高收费低，等等大娃都知道。

在县医院里，大娃递给二娃一张银行卡说：“这里边有两万，随后我再往里面存些钱。我听一个坐车的乘客，讲过林州医院很出名。你现在就和妈回家收拾东西，去赶火车。我在县医院办出院手续，你们到了林州医院在外面先租个家，我和爸在家里再干几天活随后再去。”

春天的风常常携着沙土，莽撞地从小胡同里跑出来。扬到半空里的沙土像海浪一样，一浪高过一浪。一阵风吹过来，林州医院门口的上空，飘起三五个不同颜色的塑料袋。远处一家店铺的彩旗扑啦啦地飘了起来，晒太阳的人们随着风散开了。

大娃因为夜里看护母亲输液，就直接去旅馆睡觉了。老太太爬不动楼梯去等电梯了。二娃嫌坐电梯太挤选择走步梯。六楼有手术室二娃经过时加快了步伐，实在听不得过道里几位家属嘤嘤的哭声。

老娘近几天状态不错，二娃心里高兴一口气奔到了十层。在病房外就听见父亲在说话。

“你真是闲了！这俩人都是三十多的人，随他们去哪儿站站坐坐吧！管他们干啥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紧接着病房里传出一阵哈哈的笑声，二娃一推门，病房里的几位看护家属都说：“姨，你家老二回来了。”

病房里有点热，二娃的娘穿着条纹病服，靠着床背半躺半坐。由于鼻孔里插着输营养液的管子，二娃娘说话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听得懂。二娃娘先问：“你哥呢？一晚上没闭眼赶紧去睡觉吧！”二娃一边把衣服往柜子里放，一边说：“睡觉去了。”娘松了口气，向二娃告状说：“你爹厉害了，管不了人家了！”二娃呵呵地笑了起来。

东北老太太推门进来，笑着接住话说：“看的出来，二娃娘在家里也是个厉害人。”一句话说的二娃娘的脸微微有些红啦。

心情一放松，二娃就想睡觉，在医院这些天累呀！后背往椅背上一靠，两个眼皮就像抹上了浆糊一样。迷迷糊糊间又听见娘说：“快给二娃盖个衣服，不要让受了凉。”

18年3月13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大娃兴奋地楼上楼下跑着搬东西，二娃满面春风地办理出院手续。俩娃的爹笑着和病房里的人道别，俩娃的娘高兴地说：“快回去吧！好让俩个娃早点去上班挣钱。”

通往商丘的火车不紧不慢地在轨道上滑行。窗外大片的麦苗，已经像翠绿的韭菜一样生机勃勃了，二娃清晰地记得寒假第一次来的时候，麦田还掩在雪里。自己和母亲在林州专医院排上队，重新检查完就到春节了。过完年大家一起坐火车来的，那时雪融化了，麦苗灰突突的看着像枯干了的草一样。如今回去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

一路上看见，嫩黄的柳条刚刚发芽，黄色的迎春花嵌在碧绿的枝条上，迟开的腊梅树上还挂着没有落去的花朵。远处一座大工厂的院里数棵高大挺拔的马尾松中间，夹杂着几株开着花的红玉兰、黄玉兰，硕大的花朵看起来艳美惊人。墙角一株开满粉色花朵的树引起了哥俩的争议！

二娃说：“哇！杏花到开了。”大娃说：“那不是棵杏树，杏花开的时候柳树叶子已经长的有些模样了。”俩人各执其词想让打理果树很在行的父亲给评评理，发现父亲靠着窗户睡的正香。俩娃的娘说道：“这也争，十里不同春，何况这儿离咱家几百里远！再说现在这树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古里八怪的说不清！”

俩娃都不吱声了，二娃看见窗外广袤的土地上已经有农民在上粪、整地啦。二娃一下子明白了母亲的病是累出来的，经年累月的劳作累出来的！

医院报销的三万 ，俩娃存进卡里让爹保存着。大娃觉得二娃的话有道理就听二娃的。爹不管有没有道理他照着儿子们的意愿来。二娃对他俩说：“医院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因人而异。比如并不是每个学生都适合上大学的！化疗是为了治病的，不是为了表明我们在努力看病！”

俩娃告诉娘我们只是去医院割了个小疙瘩，养好伤就没事啦！

一年很快过去了，俩娃娘的身体一日壮过一日。19年的春天，艳阳高照、桃红柳绿、微风拂面。公园里天上飞着燕子风筝，地上跑着大娃的儿子和二娃的姑娘，远处俩娃的爹和娘在喊你们慢点跑。

19年3月20日，大娃回村里先收拾一下家，过些日子爹和娘要回村里住。他们说：“放心不下果园，现在也给你们帮不忙了，我们就回村里过自在日子吧！”

下午，大娃开着车往县里走方向是由南向北。途中拉了几个客人他们要由东往西走一段路，一副最美不过夕阳红的图画呈现在了眼前。

灰蓝色的天空空旷无边，大片火红的颜色从淡向浓过渡，最后变成一轮温暖耀眼的红日。大地上一排还未长出叶子却满身绿意的杨树，把强劲有力的轮廓勾勒在浓浓的红色里。树叉上一个大大鸟窝在一团火红色中显得暖暖的！

大娃计划寻个合适的地点停下车拍张照片。也只走了二三里远，大娃停了车发现红日已经不见了，天边只剩下了一片暖暖的红色。大娃感到心里好落寞！

晚上大娃给二娃打电话“我寻出瓶陈年‘张弓’酒过来喝口吧！”喝过酒的二娃第二天下午特地去学校操场看晚霞，他要用相机帮大娃拍下那种绝美的晚霞。

傍晚，学校院墙外有牧人在吆喝着牛羊归圈，天空上一群鸽子在盘旋，蓝色的天慢慢变成了火红色，教室里正传来朗朗地读书声“《游子吟》唐，孟郊。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春晖 茶点征稿：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