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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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被那一抹阳光唤醒。

它硬挤着从未拉拢的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在房间黯淡的晨光里投了一线耀眼的橘红的色彩。

身畔的豆儿还在呼呼酣睡着，用毛巾被将自己裹成一只大大的粽子，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触手是一片舒服的凉意。

抓过手机一看，显示的时间不过才六点过一点。

睡在另一屋的某人，兀自吹出如雷的鼾声来，并有抑扬的搓牙声和模凌两可的呓语间杂。

客厅里，窗和窗帘大敞着，装了满当当一屋的阳光。太阳公公今天心情好，这么早就上班了。

豆儿天天在学校踢球，白皙的脸颊被太阳灼出微微的黧黑。手臂的皮肤呈现出好看的小麦的色泽，而挨近领口和袖口的地方则有一圈滑稽的分界线，线的两端，黑白分明。个头愈发的高挑，长胳膊长腿，高束的马尾辫，有一点微微发育的胸脯，在这仲夏的阳光下，青春飞扬。

相较于七、八月的闷热濡湿，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六月，喜欢它的明快和爽朗。虽然也是阳光刺目，但它有高远的蓝天和写意的风。像今天这样，太阳从早上一直照到傍晚，淡蓝色的天穹挂着几丝淡淡的云翳。阳光、风、空气都是透明的。偶尔，有飞机飞过，透明的天空被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印记，像一把剪刀从蛋青色的布匹上裁出一道口子。阳光把这只大鸟巨大的身影投映在青草地上，投映在建筑物颓败的四壁，投映进开着莲花的这一方池塘里。

向晚时分，站在那扇向西的窗前，看白天的幕帷落下，看夜一点一点地升起风帆。玩了一天的太阳，此时像疲惫的孩子一般，慢慢地沉沦进厚重的云的深处。那最后的余晖，蘸了几笔暮色的浅灰，将那方天空渐次渲染出淡青、黧黑、黛紫、褚红……的色泽。这是一天中最迷人的时分。短暂的，迷幻般的时刻之后，天色渐渐地沉淀，夜幕合拢。夜空深远，沉甸甸的深紫色中荡着几抹浮云，或许还会缀着一轮清冽的月，或许点几颗星子。

风起，吹拂着河畔的长草，有万千的灯光碎在这一湾静静流淌着的河流中。这满世界游荡着的风，这带携着凉意的风从铁道的尽头，从遥不可及的地方吹起，窗纱欢快地抖动起来，影影绰绰的栀子的香在黑屋子里荡漾。

夜晚，哗啦哗啦地下一阵雨。那雨已经脱离了春雨的淅沥缠绵，带了几分刚劲，却还未形成滂沱的气势。

清晨，雨住。一大早，阳光就携了热辣辣的劲头泼洒下来，太阳一挂就是一整天。青草的叶尖，年年蓬举着的绒毛毛般的小伞上，缀着小粒的露珠，将坠未坠，似暗夜生出的晶莹的果实，在这些卑微的植物上凝结成珠。那片灌木的色带，被雨水洗涤得绿的愈发的绿，红的愈发的红。竹篱笆的一隅，牵牛花吹出一长溜紫蓝色的小喇叭，闹腾腾地往高处窜，逗引得一只红蜻蜓两次三番地落脚。八仙花的那些小花花们攒集成小绣球，颜色从青绿到粉红再到淡紫渐变，魅惑地过渡着。一只小栗子般大小青绿的柚子，在一众的叶子层层叠叠的掩护下若隐若现，像一个秘密正悄然地滋生。

……

这就是六月，应该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光景吧。入夏，但夏狂暴煎熬的气息还不浓烈。一段舒服的，空气中弥漫着可辨析的栀子的馥郁，白玉兰的甜馨，格桑梅朵的雅淡气息的光景。一段短促的，转瞬即逝的光景。六月一过，便是南方出了名的难捱的，扼着人的喉头，令人憋闷，又无处可逃的桑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