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的列车14 我的大学
文/阿摄儿
我俩喜欢逛那种小商品市场,她可以淘到喜欢的小饰品,我可以买到盗版书和CD。
那时我和一个摄影协会的同学在筹备一间摄影工作室。买了我人生中第一台单反相机海鸥DF-2,那时候有一台海鸥单反,就像现在家里有台宝马车一样,几乎花去我半年的生活费。
逛街的同时,顺带买一些胶卷。柯达是品质最好的,便宜一点的有柯尼卡和富士。大多时候会买国产的乐凯,也不是多么爱国。学生时代,没有什么钱。业余时间帮同学们拍集体照,毕业照,证件照之类的能有些收入,但是同时要降低成本。
后来业务量越来越大,同学们要求越来越高,我们就扩大了范围,还请几个同乡帮忙,终于要找间房子了,弄成一个比较正式的摄影部了。
那个年代,大学校园里还能看到露天的电影。大礼堂的外面有一片树林,中间伐掉几棵大树,留下很大一片空地,铺了一点碎石,不然下雨会很泥泞,银幕就在两棵大树之间撑开。有风的日子,白色的幕布像鼓足的风帆,幕布上的画面高矮胖瘦各种形状,很滑稽的样子。
没有座位,要自带凳子或者椅子。
每周六晚上,会放映一些已经流行过的影片,节假日或者纪念日也会放映和节日相关的影片。
比如五一、七一、八一、十一这种特殊日子,和亲爱的党相关的节日,学校就放一些抗战电影。《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之类的,看了无数遍,也有新的抗战电影《三大战役》、《建国大业》等。大学生还是喜欢成龙、李连杰、斯瓦辛格、基努李维斯这些动作明星的武打片和科幻电影。
对于学生来讲,没什么时间、时效观念,反正是免费的电影。
露天电影院更多起到的作用是给情侣们提供了一个消磨时光的浪漫场所。
周六放映《甜蜜蜜》,是娟儿喜欢的那种。那时张曼玉多么年轻啊!演技也好,我觉得就是本色出演,甚至觉得和黎明配对也挺合适的。
观众喜欢很主观的给演员乱点鸳鸯谱。那些演技好的演员谋杀了我们多少青春的欢笑和眼泪,总以为电影里的那对情侣就是最合适的。
我和娟儿不太安分,不会带个小板凳去占位子,常常看到一半去买零食或干些其它坏事,回来的位置就被其他同学占领了,只好跑到荧幕后面去,继续腻在一起,边吃零食边看。
大学的学业繁重,还要赚点钱补贴生活,有娟儿陪伴的那些日子,倒也不难过……
厦门是座风景秀美的城市,鼓浪屿的琴声悠扬,海风清凉。
路过厦门大学看望一个同学,名字叫大海,论坛认识的画友,聊得很投机。在厦门大学的食堂吃饭,然后到校园后面的海滩上吹风。那真是一所美丽的大学,和厦门这座城市很般配。
“在你们学校读书像度假似的。”我很羡慕他。
“开始我也觉得是,当时就是中了招生简章的毒,拼了命要考这所大学。”
“现在不是挺好吗。”
“是不错,但是大学始终是学习的一个战场,如果你想混日子也可以,但是毕了业找不到工作。”
“嗯。”
“我听说哈佛大学的凌晨3点,教室里面灯火通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也有耳闻。”
“藤校的顶级学府尚且如此,我们不努力那里有出路。
所以,所谓的风景就新鲜那么几天,然后拼命的状态和其它重点大学一样。”
“嗯。”
“那片海滩我半年都没去过了,要不是你今天来我也不会去,现在变成市民的休闲场所了。”
“只要努力,人生处处有惊喜!加油吧!”我给大海打气。
大海是个很努力的学生,浑身都是勇气。用现在的话讲,充满正能量,和我大学初期有点像。
不过,我大四的时候已经比较圆滑了,或许是做生意的历练,大海还保持着那种学生时期的真诚。
晚上坚持要我住在他们宿舍,继续海阔天空聊!
第二天是周六,大海集结了几个同学陪我一起去永定看土楼。
一行四人,有大海的女朋友莎莎,另一个女孩是她的闺蜜菲儿。
我把大件行李寄存在大海宿舍,轻装上阵,感觉就像一次周末野营,大学时代瞬间又回来了。
多年前在大学图书馆里一遍遍描摹的那些房子,很快就要展现在面前,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就像是要去赴一场约会,那是内心倾慕已久的一位美人,生怕去的晚了会错过什么。
160多公里的距离,我们选择乘坐长途大巴直达。虽然坐火车取道漳州抵达龙山镇,然后转乘中巴可以省一点钱,但是会比较周折,时间也比较久。
大海他们周日晚上要赶回来,周一有课。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清晨6点就出发了。
天蒙蒙亮,校园里有零星晨跑的同学和老师,街道上很安静,早餐铺里的腾腾热气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大海自然和莎莎坐在一起,菲儿靠着窗户,我犹豫了一下坐在她的旁边,这样似乎礼貌一些。
菲儿话不多,看着挺文静,睫毛很长,细细的眼睛,会笑。
“你生气的时候也眼睛也是这样弯弯的吗?”
“嗯!”
“那别人以为你不会生气。”
“我生气很吓人的哦!”
“来吧!让我看看!”菲尔笑了,菲儿让我想起一个一个香港的歌星,应该是林忆莲。
林忆莲怎么看都不算一个美女,但是很讨人喜欢,菲儿就是那种。
“阿杰,菲儿可是我们班的学霸哟!”大海终于扭过头来插了句话。
“好吧!找到老师了,我可以请教土楼的话题了。”
“谦虚吧!大师兄!”菲儿这样称呼我有点奇怪。
“菲儿考上同济的研究生了,以后你们是校友了。”大勇补充了一句。
“哦!厉害哟!”我赞赏的看了菲儿一眼。
经过三个小时车程,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抵达这次土楼之行的第一个目标,位于高头乡高北村的承启楼,号称土楼之王。
据说从明朝崇祯年间开始动土,历经三代人,耗时50多年才竣工。土楼高达四层,内外四圈,围绕着中心祖堂,总计400间房屋,历经300多年沧桑,依然屹立不倒。现在还居住着住户,炊烟袅袅,生活气息浓厚,就是一部活着的教科书
大海和他女朋友来过一次,我和菲儿第一次见土楼,很激动。
“你们离得这么近,居然第一次来?”我对菲儿初次参观土楼有点诧异。
“还不是拼了命在考研,那里有时间。”
想想自己当年的那种学习状态,也理解了菲儿。
我刚刚毕业直接参加工作了,并没有考研,后来在上海实在是没办法,学历对于上海工作太重要了。拼了两年,还是去那座名校读研究生了。
我们围绕着土楼转了三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大学的时候,出去旅游总是拿着相机一路狂拍,现在不这样,围绕着一个新到的景点,反复看,如果能拍一张极好的照片,即使一张就足够了,不需要证明到此一游。
菲儿的想法和我相似,她甚至没有带相机。
对土楼的印象有一个渊源。1986年邮政部门发行过一套民居邮票,福建民居就是以承启楼为图案。小学时候的集邮册中有一枚盖了章的承启楼邮票,是从大伯寄给奶奶的信封上拆下来的。
小心翼翼的,邮票连带信封泡在温水里面,轻轻地揭下来,贴在玻璃上等它晾干。不能是那种强烈的阳光,不然邮票会被晒卷边,半阴半阳最好。我家人口众多,信件也就多,那是个书信往来频繁的年代。
一次可以贴很多在玻璃上,天气好的时候,很快就干透了。一张张小心翼翼的揭下来,有时候有一叠,然后妥善保存在邮册里面。
就像农民在田里收割庄稼一样,感觉很幸福!
后来听说邮票实寄封更有保存价值,就伤心了很长时间。
想想当时和奶奶斗智斗勇,好不容易拆下来的邮票,专家说不值钱了,不如贴在信封上,何苦呢!
站在土楼前想,如果手里能够拿着这张邮票,然后和承启楼合影该多好啊!
当时居然有这种俗气的想法。
我们四人在楼前拍了一张合影,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一台尼康D-80了。数码相机早已替代了胶卷,但是对摄影的热爱仍然留在大学那个暗房里。点一盏红色小灯,看着底片逐渐在显影液里呈现出影像,定影后冲洗放大,那种过程就像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一样,充满希望!
大学的摄影工作室终于还是开起来了。
大四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室,还有两个助手以及很多个“伪”助手。我们大多是同乡,或者同乡的同学和朋友,或者同学的同乡和朋友的同学和同乡。有点绕口,这个组织发展很快,以至于我们在没有生意的时候也是门庭若市。
一个助手我们称呼他“老侯”,其实“老侯”并不老,比我还年轻两岁,老是老实的老,等于没解释。
他,心地善良,为人坦诚,不与人争执。
他看店,我放心!
另一个助手我们叫他“喜子”。
整天笑呵呵的!人缘儿颇好!
摄影工作室的房子就是他帮我们联系落实的。
大学里,多数同学还处于一种学生状态,和老师以及系里领导还保持着那种传统师生之间的关系,有些敬畏,又有些即将走入社会,和成年人之间朦朦胧胧的交集。
“喜子”已经完全可以和系领导以及那些个代课讲师,称兄道弟了,见面还常常递根烟什么的。
某个老师要搬家了,或者某个教授需要代购东西,总少不了“喜子”帮忙。
他们辅导员很年轻,那时候在谈恋爱,这方面也时不时向“喜子”资讯一下。我们就常常拿他开玩笑。
“喜子,过来人哦。” 说完各自脸上的表情极其诡异。
他也只是笑笑,可见“城府极深”。
一笑就露出一颗小虎牙,虎牙为什么只一颗?
我们一直纳闷,问他也说不清楚。
那个时候比较稳定的就是我们三个人来打理这个工作室。
我主导技术,从黑白照片的冲洗,放大,暗箱剪片儿操作。到后来,还开发出来一系列拍摄主题,什么怀旧照,朦胧照,校园采风,纯真记忆等。我们请各自的班花,系花什么的来做平面模特,报酬是免费拍摄一套写真。
那时候广告费真便宜,“花儿”们也高兴,觉得自己的照片挂在宣传栏里很“风光”。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就是首席摄影师,老候是后勤部长兼技术助理,喜子就是公关部和市场部经理。
工作室人多的时候十几个,不是来拍照的,同学、老乡或朋友围坐在一起吃饭,侃大山。最得意的时候是刚刚做了一笔大业务,拍了几个班级的毕业照,或者是拍了几组写真,然后各色的餐具聚集在一起“开会”。
从食堂里多加两个“硬菜”,大家一起分享。
夏天最开心,钟楼或宝鸡啤酒弄一箱,要冰镇的,不是因为这两种啤酒好喝,关键是便宜。汉斯干啤,青岛纯生能喝得起吗,偶然来两瓶也得某位同学过生日才行。
即便这样我们那点利润很快就被喝光了。喝高了还跟小卖部赊账,清醒了就后悔!
那时,间或有老乡、朋友来蹭饭,我们三个老板很慷慨,凡是朋友,来者不拒。总归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搞得很江湖,像梁山好汉似的。
不过大家在一起很高兴是真的。
现在回想起那种时光,依然觉得弥足珍贵。大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没什么自私的想法,主要是穷,穷开心!
但是也没有谁挨过饿,工作室总的来说是赚钱的,但是账上从来也没有超过几百块钱。
赚一点钱就拿去进货,买胶卷,乐凯多买点,便宜适合为大学生服务,支持国产吗,那时候觉悟就是高。我这两个助手居然都是党员。有时候,俩人还嘀嘀咕咕。
我就问:“干嘛呢?开小会?”
这两个货很严肃的,不屑的回我,
“党组会议,没你什么事儿。”
“扯!快没口粮了吧!又骗我,我跟你们说啊,坦白有饭票,抗拒没饭吃。”
马上,党小组成员就换一副笑脸,
“老大,眼看月底了,家里救济还没到,呵呵!呵呵!”
那时,因为专业原因,我还能赚点外快,很快私人小金库也被“打劫”了。
当然,好胶卷也进,富士和柯尼卡也进一部分用来拍摄高端写真,柯达最贵,一般进高感片,200或400以上的,专门为建筑系的同学拍摄毕业作品集或者参赛模型。其它费用所占比例不大,冲洗照片,买电池,买点小道具协助拍摄,如果还能多余一点周末就去吃大排档。
我们大家一起给“老候”过生日。在“西冶”的后门有一条步行街,卖什么的都有,专门为大学生服务,价廉物美。当时过生日在一个大排档吃麻辣串,两毛钱一串,荤素一样,吃完数竹签来买单。
天气不冷不热,室外排开两排小板凳,中间是拼起来的大桌子。吹着小风,喝着钟楼啤酒,划拳,划什么?
“洗刷刷”,洗刷刷是什么鬼?是当时花儿乐队的一首流行歌曲,硬是让我们整成猜拳行酒令了。
然后侃大山,侃隔壁班的班花和谁在谈恋爱。为什么不侃自己班的呢?因为没有,理工科,还是冶金专业,可想而知,有朵花就不错了,还能找出班花,不用找就一朵,死活美丑都是班花,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那种,人家好意思自称班花,我们也不好意思拿出来晒呀!
隔壁班是指和“喜子”一起上公共课的我们建筑系,就是我们专业。那时候有门很奇葩的课叫做“马列”,这是简称,应该包括以下几门课,《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中国近现代史纲要》、《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不同大学选择的课程可能略有不同。
许多年过去了,不清楚这门课是否还在教。
不分专业和系别,几乎所有公立大学都会有这门课。虽然开始我们非常痛恨这门课,觉得没什么实际意义,却是必修课,如果挂了,会影响到你能否拿到学位证,和英语四级一样重要。
英语四级就不用多讲,曾经是多少同学们的噩梦,据说最近高考要取消英语考试,不知道对所有的考生来讲是喜是忧。
因为英语想到一个案例,当年清华大学特聘陈丹青担任教授及博士生导师。
陈丹青担任博导期间,5年内没有招到一个合格的博士生,不是专业成绩不合格,是因为他的学生英语和政治成绩不过关被拒之清华门外。有个投考陈丹青的女生,非常有才华,绘画成绩位居第一,但因政治、外语各差一分落榜,第二年复习再考因为外语不及格再次落榜。
27年前,陈丹青投考“文革”后中央美院第一届研究生,外语零分,因为专业高分被破格录取。
时代进步了,我们教育思想和体制呢?
我们只能苦笑一下。
我想,当年齐白石的英语成绩怎么样,真得翻开历史考证一下了……
陈丹青是中国绘画界出了名的狂人,他有很多诳语。比如:“文凭是为了混饭,跟艺术没什么关系。单位用人要文凭,因为单位的第一要义是平庸。文凭是平庸的保证,他们决不会要梵·高。”
不过,这个人,我喜欢!
就像从小排队,要么排在第一,要么垫底,从来不会在中间。在我的人生字典里,只有对错,没有什么中间值,所以很多时候显得和这个中庸为主流的社会格格不入。
直到有一天,读到导演李安的一句话,我这种性格才有所收敛和改变。
“做人可以中庸,做技术决不能手软。”原来理想和现实真的可以分开,之前不懂。
为什么后来大家开始喜欢这门马列课了,因为建筑系的女生多,具体点说是美女多。
建筑系班级随便拎出来一个“中的”丢在冶金专业里都是班花,所以借着过生日,钟楼啤酒那天不限量,大家不免就喝高了。于是就侃美女,划拳,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赢了喝酒。
为啥赢了喝酒?!
钟楼也不是免费供应,哪能真的随便喝。
划拳就唱“洗刷刷”,现在再听大张伟的“洗刷刷”,感觉那么亲切。这么多年了过去,大张伟也不老!那首歌曲居然还在排行榜里能找到。
真的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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