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下

小曹先生回家晚，一起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了，赶紧下楼去走一走，权当消食。本打算从小区后门转到酒店的大花园逛逛，结果走到花园又觉得这些日子已经把这里“考察”得够仔细了，便临时换了路线走到大街上去。准备走一个大圈绕回住处。

转过一条支路，在地铁10号线的4号口会见到一个三角形的街边小花园。小花园种着很多灌木和花草，其间斜盘着一条小小的绿道，有三张木条长椅随意地摆在绿道两侧。

我的计划路线是上绿道，穿过小花园上主路，然后通过酒店正门，再逛过花园，溜达回住处去。

1

一直没在夜间走到那高架下过。这时的天色已是透黑，路灯也不很亮堂。一辆看不清颜色的自行车停在一张长椅前，车上盖着一件深色的雨披。长椅上躺着一个穿深色衣裤的成年男子。

刚下过雨，地面有一些小水坑，我猜那椅子也应该是湿的。但那人没有一点顾忌，在椅子上躺得很是随意。小小手机屏淡淡的绿光映在他带点笑意的脸上。

他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手机里有低低的却很吵闹的小视频的声音传出来。

他为什么这个时间还不回家呢？是累了吗？为什么会选择在雨后的夜色里躺在一张潮湿的椅子上刷小视频呢？

2

有些后悔这时间跑到这看似热闹却很偏僻的高架桥下。我快步穿过小公园，转上主路，想要快点回家去，却被迎面桥墩下躺在地上的那个壮实的大汉吓了好大一跳。

刚说过，大雨初停，地上到处都有积水。他就那样直接睡在湿地上，颈背下枕着一个看不清颜色和形状的小“枕头”，一条黑白条纹，有点像珊瑚绒的薄毯随意地横在他身上。

在他头边的地上，立着一瓶家庭装的大可乐，这搭配让我感觉有些诡异。他定定地盯着用双手支在眼前的手机，蓝盈盈的冷光把他厚实的、没有表情的脸怪异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我有点紧张，马路上虽然车来车往，但高架下并没有什么行人。

在极短暂的停留后，我强作镇定，终于还是壮着胆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3

一口气还只吁出一半，又被第二个桥墩下的另一个人吓了一跳。

这次是个中年女子，年龄大约四十来岁，不高，很瘦，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身穿一条修身及膝小裙子，外面套着一件同样修身的长马甲。

她背靠桥墩站着，我走过来时她被桥墩挡得很严实。

她的手机放在面前的落地支架上，直播架上那圈柔和的白光把手机和她的脸都笼罩了进去。她双手握着一个话筒，正对着手机甜笑着唱歌。

歌声很轻，听不清唱了些什么。

今晚的我真是被吓着了，没多作逗留，拍拍胸口，把憋在心头的另半口气缓缓地吁出来，疾步往家赶。

路边的那片草地的中间，很突兀地支着三朵花瓣细长、颜色鲜红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