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卷着初秋的风在空中打旋儿,车窗外的景色如常流动,一段水泥断桥突然从天而降,砸碎眼前呆板如玻璃的世界……他再次于熟睡中惊醒,一身冷汗地起身,坐在房间的浓浓黑暗里。连续一月了,他每天做同一个梦,将这致命的一幕反复重演。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在送货中重复每天的生活。前几天如往常赶路,一个高架倒塌,而他逃过一劫,成为一位幸存者。交警,救护车,砸碎的车窗,扭曲的车前盖,刺耳的人声,医院的白床单……那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变得模糊遥远,如深秋的一枚果子,果肉迅速腐烂,只遗下一颗果核般坚硬的噩梦。而他出院后照常送货,咀嚼无味的外卖,去超市买廉价的处理蔬果,脑袋空白地入梦,然后再一次被惊醒……
今夜,他突然打算去海边走走。出租屋不远处就是海,他几乎没去逛过。此刻是午夜,月亮的光奇迹般刺穿城市灯火,抵达了海面。海看起来像一条大鱼,月光变成一排排鳞片,随着呼吸微微翕动。他站着,曾被生活的抹布擦洗得空空如也的大脑,浮现出一块幕布,他的一生电影般开始上演,从摇篮到债务,而未来的坟墓已隐隐可见……他的一生闭幕,作为一个幸存者,恰似世界面孔上一道卑微的伤口,亦似午夜之海的皮肤上,一片月光般的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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