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辆车却一直到将近七点才抵达。一家人白白站在寒风中冻了四十来分钟。
小爱倒没觉得什么,小爱妈妈却觉得他们就这么等着简直愚蠢透顶。
妈妈说:“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天擦亮就到的吗?现在都几点了。”她这是质问小爱爸爸呢。
爸爸没有搭理妻子的抱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耐心等候。
“我就说根本不可能那么早,司机也得天亮才能发车啊。可每次说每次都不听,干等着,真......傻。”妈妈还是很生气,甚至为丈夫的不理会更加感到生气。
小爱察觉到了妈妈情绪的变化,一开始还一个人蹦蹦跳跳嘴里哼唧着在捡路边的石子玩,这会儿安静了下来,主动靠近到妈妈身边,去拉妈妈的手。
丈夫终于说了一句:“小孩子在呢,再等会儿就到了。总比错过了好。”
十分钟后,车终于来了,大老远就鸣着车喇叭,然后跟着山路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三人面前。见车终于到了,妈妈又兴致冲冲露出了高兴的神色,还对小爱说:“小爱,咱们快点上车。”然后一把拉住小爱,仅将丈夫背上的背包挪了过来,剩下车下那一堆行李全交给丈夫处理。
小爱爸爸和司机递了根烟,然后说:“东西多,得麻烦将后备箱打开,我得将东西放后面才行。”
司机却说:“后备箱肯定是放不下了,这一车人全都去城里,东西堆得差不多了,只有车顶还可以继续放东西。”
于是他又和司机一起,将行李往车上递,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才搞定。
司机重新回到驾驶室,小爱的爸爸跟着走进车厢。只见车厢内坐得满满的,小爱十分勉强地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坐在了妈妈的大腿上。车厢内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小爱妈妈十分不满,但做丈夫的只能接受这处境,不能再抱怨,否则她很可能被点燃。
小爱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长途大巴,却异常兴奋,没来得及去注意父母的情绪,也没时间去注意空间上的拥挤与不适等问题,她的注意力全在车内那些全然陌生而表情并不友善的陌生人身上。他们中有像李爷爷那样的胖子,也有像爷爷那样文质彬彬而干瘪瘦弱的老人,也有满脸油污的妇女和大叔,还有很多年轻的大哥哥、大姐姐,他们的面孔最为清秀,精神面貌也更积极,最清澈的目光带着最柔和的表情,但他们一人耳朵里塞着一对耳机,并不互相交谈。在车内叫嚣得厉害的,是那些满脸油腻的人。当然,也有一些带着孩子的像爸爸妈妈那样的成年人,他们的表情和爸爸妈妈差不多,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沉闷与压力布满了他们周身。接着汽车启动了,小爱跟着妈妈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小爱觉得这怪有意思的。
而且小爱发现,全车人的动作都一致,要么跟着一起往后仰,要么就一起往左边或者右边倾斜。小爱第一次得到这种特殊体验,并不像大多数小孩充满恐惧,反而十分高兴,就在妈妈怀中手舞足蹈起来。
妈妈没有特别在意小爱,对丈夫说了一句:“你站过来一点,扶着一点,这车如果突然停住,我们恐怕都得从位置上滚下来。”妈妈的考虑很周全,爸爸走近母女俩,用手护住他们。
爸爸难得地说了一句:“看来还是得买车。”也算是对妻子情绪上的一个交代吧。
妈妈说:“就是啊,看人家小美一家,前天离开家时多气派,最主要是多方便。这么多人一起挤着,真难受。”
爸爸接着又不说话了,看着小爱。
小爱是一个孤独惯了的孩子,此刻就像之前在奶奶家住经常听爷爷奶奶拌嘴一样,反正听不懂就干脆将大人的对谈当成背景音乐,直接忽略过去。小爱等爸妈叫她名字,然后再和他们进行沟通。
爸爸看着小爱,只见她一个人盯着窗外,眼睛挣得大大的,时而自言自语一副完全沉浸的模样,看上去玩得很嗨,根本不主动和人交流,才发觉将她带到城里去应该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接着他说:“小爱,第一次坐大巴,开心吗?”
小爱听到爸爸的提问,一下子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爸爸继续问:“刚才怎么跟爷爷奶奶道别的时候,奶奶让亲一口都不肯啊。你也太小气了吧。不过到城里就应该这样,谁让亲都坚决不让。”
小爱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但当他提到奶奶时,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高兴,因为小爱并不是那么喜欢奶奶。接着她指着窗外的景色,惊叹道:“哇,好漂亮!”
小爱爸妈听到女儿这么一说以为外面真有十分好看的景色,就往窗外看去,却发现光是荒山野林,没什么好看的。
小爱的父母纳闷:这孩子怎么学会撒谎了,还是说她真觉得这种荒山野林很好看?
小爱妈只觉得心累,可是孩子嘛,总是这样,不能不让人省心。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车子终于来到镇市区,车道两旁全是商铺,到处摆满了水果、早餐、零食,和其他琳琅满目的商品,比如衣服。
到了此处,司机将车停了,然后说:“想上厕所的赶紧去,没吃早饭的赶紧吃,还有什么东西忘了买的赶紧买,20分钟后继续出发。”
小爱爸妈本想着大家都出去,趁着车内人空了舒坦好好休息一会,哪知小爱却看上了外面的热闹,非要爸妈拉着出去逛一逛。
小爱首先要了一个黄澄澄的大玉米,它虽然上面用布盖着,但微火蒸出来的蒸汽一直在帮它保温,香味就跟着这些蒸腾的热气散发开来,十分诱人,让闻到的人四处寻找它的所在,让找到的人恨不得马上咬一口。结果小爱鼻子灵敏一下就找着了,不过可惜的是,买回来后才刚咬一口小爱就坚决不吃第二口了。
接着小爱要到商店去买衣服,也不知她眼睛怎么那么尖,一下就看中了对过那件被挂在门口处的鲜亮的红色上衣。妈妈只得赶紧说:“小爱,我们不是已经有一件红色的外套了吗?你忘啦?就在行李中放着呢,绝对比这一件质量好,更贵,而且更好看,这间我们就不要了,妈妈改天带你去真正的大商场买,好吗?”
好歹小爱还是听了妈妈的话,因为一来二去,汽车司机也回来了,他一声令下:“车子要发动咯。”大家就赶紧从四面八方往车内回跑。
车子继续发动,人们纷纷坐回自己的座位,带着外面的冷空气一起。小爱觉得有点儿冷,但现在换成了坐在爸爸大腿上,爸爸的身体十分温暖,小爱就假装累了直往爸爸怀里钻,爸爸干脆将外套解开,将女儿往自己的大衣里面塞。
小爱十分开心,大呼:“好温暖!”妈妈站在父女二人前面,现在已经没有了早晨的不开心了,看到父女俩现在的互动,不由嘴角悄悄上扬。
最后,小爱陷入了沉睡,等她被叫醒时,汽车已经抵达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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