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鸩杀
夜格外深沉。
延凤宫里，穆太妃还没有睡去。实际上今晚她也并未打算睡。
她在等。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漫长到一丁点细微的响动就会让她心惊肉跳，呼吸急促。再凝神细听，却不知是哪里跑来的野猫在外边踩断了枯枝。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十分乖觉，马上劝慰道：“太妃娘娘莫急，林素姑姑一定很快带来消息的。”
倒像是应了她的话一般，殿门被轻轻推开，林素闪身进来。她回身关好门。疾步走到穆太妃身边，脸上是再也按捺不住的激动：“回禀太妃娘娘。成了！”
穆太妃一听，身躯猛然从凤座上立起，抓着林素的手，似乎有些不相信：“当真？”
“奴婢已联络好宫里御林军统领贺达。只待襄政王的镇国军一到，就可举事。”林素拍拍穆太妃的手。“外围么，顾太夫人已联合大魏定王陈兵在秦州边界。只要诏帝不退位，大魏五万铁骑便会踏平秦州，事后，只要将秦州，柳川两郡交割，他们便会退兵。”
穆太妃眉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慕容川已经攻破云羌，那可是一大片广袤土地啊。只要能把亲生儿子推上皇位，不过区区两郡而已，她给的起。
“也不知川儿到哪里了。”穆太妃喃喃道。“叫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没有？”
林素点点头，说：“奴婢早已备好。过一会儿，萱萝殿就会有动静了。刚才收到襄政王暗哨传来的消息，襄政王已经进了城。”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回禀：“萱萝殿里闹起来了。皇上好像中了毒。”
穆太妃凤目中凌光一闪，遍绣流光凤纹的祎衣在空气中荡出一丝冷冽之气。她对林素使了个眼色，便往萱萝殿而去。
萱萝殿里确实已经乱作一团。早些时候，诏帝进了一碗燕窝羹，不出半个时辰便突然腹痛如绞，大汗淋漓。慌的越皇后忙不迭地宣来了太医。谁知太医却诊出诏帝是中了毒。越皇后不迭追查下毒之人，先待要吩咐太医去煎药来，萱萝殿的门却被猛然推开，穆太妃带了一队甲胄齐整齐的金甲侍卫闯了进来。指着越皇后喝道：“把这个魅惑谋害君王，乱我朝政的妖妇与我速速拿下！”
就有两个金甲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越皇后的胳膊，强按她跪在地上。诏帝强忍腹痛，怒喝道：“你们……放肆！”
穆太妃却慈和一笑，缓步走到床前，说道：“皇帝身体不适，就莫要为这些事烦心了。不过是个祸乱后宫的妖女，我替你解决了就是。”
越皇后紧紧盯了穆太妃一眼，怒道：“到底谁才是祸乱后宫的妖妇？到底又是谁乱了南诏朝政！太妃你心里清楚的很……”
她话没说完，就被跟来的小太监狠狠打了两个耳光，斥道：“太后面前，也容你放肆？”
“太后？”越皇后被打破了嘴角，却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讥诮地瞪着穆太妃，“你是哪家的太后？”
诏帝强自撑着身体，似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穆太妃自袖中抽出一份诏书。其实内容他不看也知道写了什么。此时心底竟是冰凉一片，他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这是什么？逼我退位的诏书么？”
“皇帝自幼聪慧，”穆太妃和蔼笑道，“不错。这正是哀家替你草拟的退位诏书。只要皇帝你盖了御印，我便放你们一马。怎么说，咱们也是数十年的母子。这断肠草的滋味不好受吧？见你受苦，哀家当真是心疼的紧。”
诏帝苦笑一声，说：“原来太妃娘娘还是疼儿子的。却不知我如若盖了御印，太妃要如何放我们一马。”
“我自然是会给你解药的，在漠州我已命人给你盖了别宫，最适合将养身体。只要你盖了印，今晚我就着人送你去。”
“那皇后又将如何呢？”诏帝咬牙问道。
穆太妃盯着跪在地上的越皇后，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可惜，一字一句地说：“皇后鸩杀皇帝，罪无可恕。不过，我可以赐她全尸。”她回头看向皇帝，又笑道：“皇帝不必担心日后寂寞，我已替你挑了数十名美貌宫人，随你去漠州。”
“太妃想得周到。”诏帝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却说：“如若朕不盖御印，只怕就活不过今晚了吧？就算朕盖了御印，也不会活着去到漠州。您挑的那数十名美貌宫人怕是给朕陪葬的吧？”
穆太妃闻言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果然聪明。好吧，我答应你，你若乖乖退位，我就赐你与皇后合葬。否则，我必将你二人挫骨扬灰，一个洒入云山之巅，一个洒向西海之渊。叫你们永生不得相见！”
“你果真是个毒妇！”诏帝冷哼一声。忽然一声断喝：“御林军何在？”
“别白费力气了！”穆太妃讥诮地白了他一眼，“御林军现在正包围整个诏王宫，你的清阳王、烈武军、还有刑部侍郎，一个都进不来。哦，倒是有一个人能进来，那就是我的川儿。”
她俯身在诏帝面前，声音冷沉，说：“我不妨再告诉你，如今大魏的定王正陈兵秦州，天亮若还得不到我川儿登基的消息，他便率五万精兵踏平秦州。皇帝，你不是一向爱民如子么？你忍心你的臣民被大魏铁骑屠戮？难道你的臣民的安康还比不上这小小皇位？”
“哼，你倒是布置的精妙，算无遗策。如今我内外受困，似乎没有别的出路。”诏帝脸色灰白。他目注皇后，眼光温柔，喃喃说道：“皇后，你怕么？我们可能就快要死了。”
越皇后坚定地摇摇头，说：“臣妾不怕。只是我南诏落在这恶毒女人手里，我替陛下不甘心！”
忽然，殿外传来蹀蹀靴响。似有一队人马赶来。林素往外一看，激动地叫道：“太后！襄政王到了！”
一个全身铠甲的人大步走进萱萝殿，在她身后是两个穿铠甲的女子，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金晃晃的箱子。穆太妃一怔，厉声高喝：“你不是川儿！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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