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盘旋,约摸20分钟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看到了先抵达的文友。下车后,顾不上去看左边荒废多年的阳山岗分场场部楼,我径直走向了那棵银杏树。
它依然那么高大,正值深秋时节,叶子有些稀落,但高高在上的枝条仍然遒劲有力。
我曾经在春天来到这里,采过它一片嫩绿的叶子,夹在书里,扇子般的形状,叶片上简洁深刻的线条,让我每次看到都为之惊叹。
这是一棵千年古银杏,在这青山翠竹之中,我不知道它经历了多少风霜雪雨,目睹过多少沧桑世事,对于我而言,它是一个沉默的见证人。
那片来自这棵银杏树的叶子伴随着我走过了二十几个春秋,未见这棵古银杏,也已十几年。
洪岩,是我的第二故乡。
1993年,我毕业分配至原历居山乡政府工作,在这里工作了9年,2002年合并到洪岩镇又一年后才离开。
在本市范围内,我实现了我的“远方梦”,在我家乡人的眼里,历居山,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当远方不再远,而落在眼前时,不再有令人向往的神秘,新奇也很快过去,只有单调庸常的日复一日。
这里与我家乡最不同的就是山多且近在眼前,虽然这也是我向往它的主要原因,但习惯了山在田野尽头的我刚来时常感不适。机关大院门口就是田野,可视线总被山挡住。
我站在办公兼宿舍楼顶上仰望星空和周围的大山,渴望着在大山与乡政府大院之间搭起一座桥来,但却不知从何建起。
进入小坑村,主干道两边高大笔直的水杉树映入眼帘,这是我们当年亲手栽下的,郁郁葱葱之色正随季节渐转为红色。
这种书里说的珍稀树种,在这里却寻常可见,让刚来时的我很惊讶,乡机关食堂门口就有好几棵,大院门口那条乡民们的散步大道上更是满眼都是。
一次从田野散步回来,我才发现这些水杉树居然是火红一片,望着它们,我觉得更加茫然和焦趵。
独自一人身处异乡,且身边也没有同学朋友,这在我是第一次,漏雨的小屋让我有一种深刻的无助感,同时也为此产生了一种成长的自豪感。
虽然我为无所事事和看不到意义的工作而焦躁,但同时我很快就习惯了这一切并深陷其中。慢慢地,焦趵感和自豪感都淡了。
来到段家村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桥和“钟山聚秀”的古门楼边,我看到门楼旁边居然有座中间断裂的古石碑。
上面镌刻满满的字迹未及细看,只到近前瞅了眼,最左边的“大清嘉庆三年”几个字清晰可辨。
我非常惊讶,因为这里我太熟悉了,婆婆家就在附近,我不知来过多少次,但我直到今天才看到这个古石碑。
在我为石碑感叹时,回头看到文友们在群里发了张照片。
她们坐在古桥顶端,头顶着蓝天白云,纯净高远的意境让我更为惊叹——我以前只顾盯着那弧形的桥洞和地面的蔬菜粮食,当然那也美,却不曾注意这份美。
这就叫做“熟视无睹”!我知道,我对太多的事物熟视无睹了。
建于清雍正年间的项家庄古戏台我也是离开后,因为工作关系了解更多。十年中来过多次的甘村,我居然不知它也有和项家庄类似的祠堂台古戏台,而且它的戏台还是活动的。
在曾经的大道路面下的三拱古桥,我也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温暖的秋日阳光下,古樟掩映下的石拱石桥如此安详美丽。
历居山茶场也是我熟悉的,但我只记得破旧的分场办公房,还有一次阳春三月随全体同事去茶场采茶,我分不清哪是茶哪是叶。
没想到登上茶山,俯望层层梯田中一行行绿色的诗句,才发现千亩茶山本身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转身向左,那熟悉的“伟人峰”景像居然近在眼前,而且这大山之中的茶叶现在居然远销国外出口欧盟了。
银杏树下一条仍然清晰可见的山道通往另一个分场历居寺。
历居寺分场的大山深处的土墙屋让许多人惊艳,当初我只是好奇土墙屋也可建楼房,同时为他们居住这样的房子揪心,没有注意它们的美丽。
小桥流水人家的小坑村是原历居山乡政府所在地,我自然更熟悉,但我只是刚来时追溯过这条穿村而过的清溪河的尽头,我好奇它究竟要到哪里去。
如同我第一次在历居寺看到山上人家的天然“自然水”,顺着竹简追溯它的源头,好奇它究竟从哪里来。
顺着竹简找到泉水的源头时,我也抵达了山的深处,差点迷路,后来看到了一个只两三户人家的村子,山里人家的寂寥对我的震撼,甚至超过了独自一人在山中寻路时的恐慌。
清溪河的尽头我却从未到达过,只是站在田野上怅望远去的河水。
我很少关注过小河两边人家的生活,生了女儿休满产假回来上班,请了河边一位老人帮带女儿,这才得以频繁地走进这个村庄。
老屋的泥地黝黑清凉,老人及其家人的勤劳、善良和开朗是这个村庄留给我的最深印象。
女儿吵着出去玩,从老人家中跑出来不小心摔下桥,所幸水不深被人及时救起,但被河中石块轻轻撞了一下,所幸也无大碍。
那石块就是断落到水中的石板桥,如今看这小桥流水人家是风情是风景,石板桥更是人们寻找的焦点。
2003年,我离开了这里,调进了县城工作。在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其实也是一种逃离,我无力对抗诗意和梦想的“远方”变成眼前琐屑庸常的沉浸。
但其实,远方总在更远的地方,这个更远的“远方”还是有迹可寻的。当然,它也不只是我的远方。
乡政府全体干部职工在做好日常琐碎工作的基础上,也在努力谋求当地的发展,百姓更有许多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记得当年在《中国林业报》上读到过一段话,大意是每棵树木每片树林都蕴含着无穷的神奇与美丽,历居山优良的林业和生态资源一直是我们引以为豪的,也一直相信它们能创造奇迹。
采伐林木的步伐慢慢放缓,经济林和果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乡政府在林办之外,率先在全市成立了专门的果业办公室。
油茶、茶叶向优质高产发展,板栗、柑桔、杨梅等果树的香味开始在这片绿林间飘荡。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时代的发展,旅游成为人们新的生活方式,人们不再只从实用角度看待“绿色银行”,发展旅游业成为新的方向。
2002年历居山乡合并到洪岩镇后,以洪岩仙境为龙头,以历居山森林生态资源和古建人文资源为龙身的旅游发展构想日益明晰,并进行了种种努力。
离开洪岩镇后,我的工作仍然与此相关,一直关注并努力着,亲眼目睹了洪岩旅游发展取得的一系列成效。
洪岩仙境景区先后获评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江西省重点风景名胜区、省级森林公园、景德镇市最佳十景之一和江西省地质公园建设资格。
但洪岩镇旅游业的发展尤其是总体的发展进程仍是缓慢而艰难。
慢慢地,我感觉这个“远方”似乎成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遥远的梦。
2016年9月,乐平市政府与江西省水投集团有限公司签订了“政府和社会资本战略合作”协议,协议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洪岩旅游总体开发建设PPP项目。
该项目总投资达到40.3亿元,近三年投资为15.61亿,建设内容以洪岩仙境景区和历居山生态资源为两大核心,涵盖了全镇的旅游资源开发。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振奋,感觉那个遥远的梦变得可以伸手触摸。
2017年2月,洪岩旅游总体开发建设PPP项目正式启动。
目前已初见成效,该镇先后获评国家生态乡镇、江西省环境优美乡镇、江西省生态旅游示范镇、江西省特色小镇、江西旅游风情小镇。
洪岩仙境景区所在地洪岩村的变化尤其喜人。
白墙灰瓦的民居让人恍然置身古代,宽阔平坦的道路和爽心悦目的环境,又令人如入现代化的花园城镇,焕然一新的面貌让归来的游子惊讶得找不到家门。
走过如茵的草地,就到了著名的铁井飞泉景点。
深黑色的铁制井圈仿佛在向我们述说着400年的历史故事,清澈的泉水从井口哗哗流出。
站在井边俯身往井的深处细看,仍可看到“泉水从井底翻腾上涌,宛若微风鼓浪,牡丹花开”之景象,这座建于明代万历26年的铁井,因而又被当地百姓称为 “翻花井”。
据说2008年汶川地震前,此井终年清泉突然罕见地变得浑浊。
从铁井飞泉上来走几步就到了忠宣湖。
湖边建起了宽阔的木制栈道,人们俯在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田园风光。
漫步走到栈道的另一头回望,只见不远处就是洪岩仙境溶洞所在的山峰,与这碧波交相辉映,湖光山色构成一幅静美图画。
洪岩仙境的溶洞游过多次,每次都会为其洞与石的奇美而惊叹,但我更喜这湖与山的安静如洗。
一直记得多年前的夏季傍晚,坐在忠宣湖畔洪公祠的门前,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一弯明月挂在两座黛色山峰上面,近处则是碧水绿树。
天空是那样地蓝,山峰和树木也是那样地青翠,都像被这清澈的湖水洗过一样,我的心也一样。
忠宣湖与洪公祠都为纪念南宋风节名臣洪皓而建,他是洪岩村洪氏先祖,有“第二苏武”之称。
传说他曾携书童到此洞一游并遇仙人写下“有些乾坤有此岩,谁知仙境在人间“的诗句,洪岩仙境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其三子皆为著名的学者与官员,其家有“一门四进士,一相两尚书”之称,其幼子洪迈所著《容斋随笔》为毛泽东终生喜爱。
洪岩村中心建有洪皓广场,广场上有洪皓雕像一座,周边有洪皓及其子生平事迹介绍,令人肃然起敬。
作为贯穿全镇四区旅游开发的“一轴”和亮点之一的樱花大道正在建设当中,施工现场一片忙碌。
与之相伴的清溪河治理项目、联结“中国最美乡村”——婺源的道路建设项目等也都正在进行当中……
我看到,那个遥远的梦正在渐渐变为现实。
当远方不再远,变成眼前的苟且时,我们要寻找更远的远方,而把更远的远方变得不再遥远时,我们就已经踏上实现梦想的征程。
当然前方的路肯定还有很多已知和未知的艰难险阻,已经走过的路就历经曲折。
想起我们在阳山岗的经历,道路狭窄曲折且坎坷不平,我一路提心吊胆,好在文友蒋老师胆大心细,终于顺利到达山顶,见到了那棵久违的千年古银杏树。
银杏树,矗立在阳山岗山顶上的古银杏,我和你曾经共同目睹了这片土地上所经历的热闹与寂寞。
未来我们将共同见证洪岩镇的人们如何走进新时代,那时我将可以轻松地抵达对你的探访与仰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