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鸟声、犬吠声......重楼笼轻雾,巷陌尽归人。袅袅秋风逝,最是好黄昏。
我喜欢黄昏。无论什么季节,什么天气,黄昏总能让我变得宁静、祥和,仿佛万事皆可放下,仿佛不曾有过伤疤。黄昏里,始终有一种味道,一种让我深深迷恋的味道,如果非得用文字表达,我想那种味道应该叫—岁月静好。
曾有一个冬日的黄昏,我独立小姨家客厅的窗前,窗外时而传来楼下人们热闹的谈笑声,时而传来不远处粗犷的犬吠声,我看看窗台上的芦荟和菊花,又看看窗外萧条的荷塘和绿意盎然的菜园。一个人对着这暮色里动的静的一切,仿佛身临其境,又仿佛置身世外。当时只觉得那样真好,至于哪里好,怎么好,却是难以言传的。
后来我辗转到了中山,在那里住了一年。中山是个除了天气一切都非常不错的小城,有高耸的棕榈,也有蓊蓊郁郁香飘十里的白玉兰,还有遍地红透的鸡冠花,是个很美丽且美好的海滨小城。
我当时的家在六楼,周六如果不去小榄镇上看妈妈,我一般都在家消磨一天,或写写字,或读读书,兴致好的时候也唱唱歌。而一天中有一个时候,我是什么也不做,只看、只听的,那便是黄昏。
从我家厨房窗户望出去,能看到许多芒花,它们摇曳晚风中的样子常让我想到曾经在西溪湿地看到的一张照片,照片中正是黄昏中摇曳闪烁的芒花,我至今还记得那张照片下的名字—秋雪。所以我常在早晨和黄昏独立于厨房窗边,静静看那芒花似雪,也曾饱含深情地为它们写下过“野径芒花轻似雪”这样的诗句,而今忆起依然觉得那芒花是有情的。
我也常上到楼顶看月亮,而月亮升起前的黄昏的楼顶则是充满人间情味的。对面楼顶种满了四季豆,常有人在豆架旁闲聊,他们聊的什么我既听不懂,也没有刻意费神去猜测,只觉听着他们说话便很有生活气息,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当然,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是生活,但那样的生活更安宁,更美好。听对面的人说会儿话,又看看我这边楼顶别人家种的火龙果和桂花,以及其他一些小盆栽,对着这些不会言说的花草,我也能如孩童般痴痴地笑。待月亮出来了,下楼把茶壶茶杯搬上来,一边赏月,一边慢饮,什么都不想,只有满天满地的月色,和月下的一壶茶,一个人,一只影,却也是一整个天地。
回到成都后,生活节奏又慢了许多,闲暇时间也充裕了许多,因而我便更加留心这里的黄昏。也许因为从小生长于川中吧,成都的黄昏,真正是我故乡的黄昏,味道和童年时候的几乎一模一样。下班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小孩子们在小巷里肆意地跑来跑去,天上冷清清的,却正衬出了人间的温情。秋风吹来,凉凉的,带着人间的烟火味儿,多少次我打心底里感叹—这人间真好!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曾逃离过,拒绝过,终究还是被生活活生生捉了回来,面对赤裸裸的苍白的现实,苍白的生活,我曾感到无助和绝望,直到终于对这世界死了心,才从灰烬中重新开出花来。每天下班后走在小区的巷子里,我总是把步子放得很慢,只为多感受一下夜幕降临前的黄昏,它让我感到人世的美好,感到“活着真好”这四个字,不仅有重量,更无尽有美的意味。
“人声、鸟声、犬吠声......重楼笼轻雾,巷陌尽归人。袅袅秋风逝,最是好黄昏。”这低低的吟唱,是发自心灵的感叹,也是来自生命深处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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