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的小说《青衣》刻画了一个戏剧演员筱燕秋为了演好嫦娥付出了巨大代价。
她为了演好嫦娥，减肥、放下尊严讨好烟厂老板、吃药打胎伤身体、带着病痛演出，直至因为发高烧错过演出时间。她回到剧院的时候，她的徒弟春来取代了她的位置。春来比她年轻，比她美，比她有力气。她只能化了妆，穿了戏衣，到剧院大门口唱她的《嫦娥》。
她在雪地上又唱又跳，肝肠寸断。
她的脚下的雪地出现黑窟窿。
那是她的血滴进雪地里，把雪地滴穿成一个又一个窟窿。
美人迟暮，终究是青山留不住，唯有泪千行。
即便是伤心难过死了，又有什么用？
看到这里，我为筱燕秋感到可惜。可惜的是她放下尊严，拼尽全力之后依然无法保住她主演嫦娥的地位。
如果那个烟厂老板没有投资《嫦娥》这个剧目，如果剧团不让她再度出山，如果她不再演嫦娥，或许，她能像普通人那样继续过她的正常的家庭生活。她结婚了，有一个顾家的憨厚的爱她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有一份安稳的戏剧学院的老师的工作。至少，她可以平静的活下去。
然而，《嫦娥》这部戏重新排练、上演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以为她就是嫦娥。除了她，没有人比她唱得好，没有谁比她更像嫦娥。她可以为嫦娥生，也可以为嫦娥死。她为了能演嫦娥，可以放下尊严，去跟人道歉，去讨好烟厂老板，去减肥，去流产，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坚持上台演出。
为了嫦娥，她付出太多。
然而，她终究还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个性太强、新人取代了她，一次又次失去继续唱嫦娥的机会。
我无法想象她在冰天雪地里唱完唱完《嫦娥》后，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如果她没有伤心死、没有被风寒入侵、没有被冻死、身体还能抗得下去，如果她的丈夫面瓜能够和最初和她认识的时候一样爱她，照顾她，呵护她，或许，她还能活下去。
只不过是这一次，她从天上直接跌到凡间，再也回不去往日的巅峰状态了。
她老了。这是依然规律。即便是减肥，她只能瘦下来，却无法变得年轻漂亮了。嫦娥是天上最美的仙女，不会老。她演不了嫦娥了。她也没有力气再唱嫦娥了。她的气息、她的嗓音都没法达到这出戏的要求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苦苦哀求留下的、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取代了她。如果她不留下她的徒弟，不教她怎样演好嫦娥，也就不会去她的徒弟取代她的位置了。
然而，即便不是她的徒弟取代她，也会有别的人取代她。只要有人看嫦娥，就会有人演嫦娥。关键是演嫦娥的那人是不是比她更新鲜、更年青貌美。
筱燕秋的悲剧在于她太像嫦娥，总想着能飞上天。飞上天之后，又能怎样？难道不寂寞，不后悔？毕竟凡间的一切才是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我们是凡人，还是留在凡间的好。
没有谁能为了理想，可以不顾一切。
不管入戏多深，总会有谢幕的时候。
优胜劣汰，曲终人散，这是必然的结局。我们必须勇敢面对这个现实，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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