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康夏在他的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也许是他有生之年在社交网络上公布的最后一篇文章(如果他果真不再以康夏的名义在网络上出现的话)。据说这篇文章24小时后就会删除(然而至今仍在),一并删除的还有他在社交网络账号上的所有内容。我第一时间小心翼翼地将它复制粘贴进word里保存了下来,说不定将来的某日,未来的网民们会像跪求岛国动作片种子似的在网络上跪求“康夏散书”事件的所有原稿,“康夏散书”也会被当做一次带有纪念意义的历史性事件被写进某本教程加以定义解读。
整场事件从兴起追捧到逆转高潮再到宣告息声,时间短得惊人。天堂的19天和地狱的永无止境,已将这个文学青年打入无边的黑暗。和大众渐渐消失的信任一样,康夏心中对社交网络乃至文学和后半生的人生理想恐怕都已随这次事件成为炮灰。不同的是网民们可以在一个月后随着事件热度的消退将其抛之脑后,而康夏的噩梦,会伴随永生。像他自己说的:“这件事情发生了,时间会过去,大家所关注的热点会变,时间也会忘了这件事,但是在渺小的我身上,这件事是我永远过不去的。”
又一场社交网络催生的悲剧诞生,只是这次的主人公付出的代价似乎有些沉重。对于一个在社交网络的怀抱中长大,并已初尝其甜头的人来说,关闭自己的所有社交账号从此不再发声,这种惩罚不吝于让一个稍有天赋的画家不再碰画笔,一个热爱音乐的人不再触碰音符,一个肉食系吃货安心吃素。心爱的事物天天可见,但是不能碰,世界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然而,没有任何人强迫康夏接受这样的惩罚,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这样一条戒律。这种要求如果说是为了赎罪,更像是一个知识分子自认为被世界误解后的执拗与傲气。康夏承认了错误,但是还承认得不够彻底,从他的采访稿和后面的每一次声明可看出,他的心中仍抱有网民们对他过分曲解的怨气。是的,他错了,但错不至此。
反观这几年围绕网红和各类公知文青展开的声讨活动,基本都是一样的发展套路。红极必黑,社交网络可以轻易将一个人捧至人生巅峰,也可以让他在下一刻跌得粉身碎骨。网络给了人们更多言论自由,也将更多人性的阴暗面暴露出来。“喜欢看名人出丑”“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是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所以当一个人在网络上“热”到极致时,就会有人忍不住去人肉他的一切日常过往,任何一点瑕疵一旦被抓到都会无限放大,甚至衍生出子虚乌有的事件来。
举几个例子:柴静,曾经被众人捧为“新闻界女神”“文艺界女公知”,这种现象在她的新书《看见》出版后被推至顶峰,从那以后,关于她私人生活的各种爆料层出不穷,从插足冯唐婚姻到和现任老公的情史,一件比一件听上去不堪。柴姑娘冷静,采取的是不理不问政策,依旧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任由外面的世界炒翻了天。
猫力,一个曾经掀起无国界穷游风潮的女孩,人美胸大性格好,简直是男女通吃的新一代女神。和男友瘦肉一路拍下的穷游美照和那句“我只是害怕在死之前,还没把这个世界看完”被奉为诸多文艺青年的出游指南和人生信条。然而一切也是好景不长,这一场追捧在猫力被扒出她的穷游是团队包装而终止。原来那些自称“手机摄影”的照片是由一支专业摄影团队所拍摄。当情怀遭遇商业,大众的信任值再一次急速下降。一夜间曾经的追捧化为无数支利箭射向猫力...现在呢,虽然她和男朋友瘦肉分手了,却依旧四处旅行中,拍美美的照片,说俏皮的话,有一批人黑她,也有一批人继续追捧她。
再到这次的“康夏散书”,如果没有后来新买的那7000本书,这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典故。它将同“孟母三迁”“孔融让梨”一样成为一个美丽的成语代表一种现象。然而很多事情的改变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大多数人之所以不能原谅康夏是因为他们觉得康夏为了金钱利用了“情怀”。而康夏一再辩解的也是他没有金钱困扰,况且买书寄书所获取的利润很低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纵观整个事件,私以为一个家庭条件优越的文学青年不至于此。康夏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本身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人,特别特别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也尽可能地让身边的人都喜欢我。”不到百口莫辩的时刻没几个人愿意承认自己爱慕虚荣,需要所有人喜欢。而他也清醒地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即使他的初衷再怎么美好和单纯,人们也永远只会记住他坏的一面。这让我想到电影《狩猎》的结尾,尽职本分的幼儿园教师被诬陷猥亵女童后遭到了全镇人的排挤和欺凌,直到一切真相大白。然后几年后当他再次回到那个小镇时,看上去恢复常态的一切在最后林中向他射来的一记枪响中结束——信任一旦缺失就难再弥补,那一发生活射来的子弹,击破了人们心中对宽容和理解的一切幻想。
事已至此,康夏错了,也接受了应有的惩罚。而那些不断向他扔石头吐唾沫的人可以扣心自问,假如置于同样的位置,是不是100%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有完人才有资格向罪人扔石头,然而,完人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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