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来一只海豹上肢的红眼蓝兔子闯入我们的视野,它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像,而且好像还流露着诡异的笑,很让人惊悚 。再仔细端详,就开始感到陌生,因为它的肢体比例更像是直立的蜣螂,泛着蓝色微光。
据说兔子眼睛的颜色由于色素的原因,和皮毛关系不小。基本上灰兔灰眼睛,黑兔黑眼睛。那要花兔呢,眼镜周边黑的就黑眼睛吧。白兔的眼睛是透明的,所以它的红眼睛映衬的是血液的颜色,在现实和画里都显得楚楚可怜。
蓝兔子不知有没有,如果基因变异了呈现蓝色的话,它的眼睛也应该是蓝色才对,不然肯定是病了,比方急性结膜炎。会传染的病兔子要来拜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疫情已经三年,大家的防范意识一度呈涨停状态,病灶写在脸上的陌生生物进哪个小区都有困难,所以您还是别来了。
说起来画儿也有抽象派,未必都写实,但那也应该符合欣赏的逻辑:形体、特征,可以用诗一般的凝练语言表现出来,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东西,说的是什么。
就算颜色甚至连结构都不科学,因为通过特征接受了那个东西,就同样会感到妙不可言,那才是成功的表达方式。
比如这些这些呼号的人、马、牛,或者山川、景物 ,它们的特征是对的,和现实的差异只不过因为画家带着情绪和记忆的滤镜,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混合体。分离出现实的影像,那些差异就是画家要表达的精神。
可是一只状似蜣螂、颜色和眼睛都可怖的生物,摆着病态的姿势自称是拜年的兔子,还是不太容易接受的。
二
这几天看到蓝兔子的真身在一个仪式上亮相了。
网上一直有声音赞叹它饱含深情,对时事富于人文关怀。其实我特别理解这些声音的初衷,把这种扭曲当成隐喻似乎也是妙解。年来人们遭遇的苦难,难道还不足以把一只健康的兔子挤压成现在的模样吗?
可是凝视它的定妆照,如今得以立体、仔细得看,只能说实在是出圈了。连物种都成疑,还有人说这是一只“有趣的灵魂”吗?前不久听见有人亮出这话,我还以为又玩那个“要车要房”的老梗。话说那个段子虽然对仗不工整,倒是没有“合掌”的诗病,风趣且诗思跃动,但从这只蜣螂兔身上,真看不出多少有趣的绝活儿。好梗被滥用了。
因为美有她自己的表达方式,好的音乐不会用噪音表现魔鬼,再愤怒的诗歌也不必爆粗口,那样会让思想的高致被玷污得庸俗不堪。
就像米芾落笔如同快刀斫阵,但他绝对不会一边写一边还挥拳怒吼,也不会掷笔一喝表达才情。顶尖的朗诵者、钢琴师不必作大幅的俯仰,用五官表现自己的痴迷。因为这些动作都是蛇足,徒能哗众。
只有那些雅致又激越的部分才是内在的价值,难以模仿。能够驾驭这种价值的人,也无需以出圈的方式吸引目光。
三
有部电影《寻访千利休》,里面讲他给织田信长献宝物,一个平常的漆制茶盘而已。盘中注水映出满月,那才是利休的深意,他的茶禅顿时卓而不群。
激越的主题与性格,需要雅致、逻辑严密的铺垫方能得以迸发。世上没有专门管饱的最后那一口包子。
也有先声夺人的激情,可是随后的演进诗心灵动,珠玑频出,伏脉自然而严谨。比如陆游的 “ 为爱名花抵死狂,只愁风日损红芳。绿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阴护海棠。”(《花时遍游诸家园》)点题在前,警句到最后才烘托而出,这样奔放的激情又特别值得玩味。
直舒胸臆只要铺垫得当,同样让人过目不忘,甚至成为佳作。可是陡然祭出一个使人无语的招式,也早已没有诠释的空间,看来一度被理解成人间浩叹的这只蓝色兔子,和有趣、佳作的关系并不好,它只是2022年冬天一个凄厉的画外音。
今天正在上演的剧情,游走着的别离情愫,特别需要听到一阕悠扬的骊歌。正在赶来的癸卯兔子,最好以温暖的姿势抚慰人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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