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出远门都会把我送到奶奶家。在这里没有父母严厉的管教,也没有作业的束缚,取而代之的是和小伙伴无忧无虑的玩耍还有奶奶烧的一手好菜,每次到了奶奶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催”父母走,以至于快三十年过去了,母亲还在为这件事“吃醋”。
奶奶是一位很要强的人,爷爷在五十多岁时就离开了人世,那时的奶奶就开始独立生活,自己买菜做饭,每天坚持早晚去“小游园”散步,有病了也自己去医院挂号。奶奶走路重来不需要人搀扶,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是无所不能的,而且这种无所不能丝毫不受年龄影响,渐渐地我才明白,奶奶只是不愿意给儿女增添负担。
奶奶没有什么文化,生活非常节俭,她仿佛拥有生活的魔力,可以把快被我们折磨死的小鸡仔养成老母鸡,她也最喜欢给我们孙子辈织毛衣,那时候过年舍不得买衣服,奶奶那五颜六色的毛线球是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爱。记忆里和煦的阳光下,奶奶抱着我,我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却能感受到奶奶那灵活的双手在编织着足以抵御一切的“铠甲”。
听父亲说奶奶从河南老家来到西安,年轻时是一名优秀的修车工人,虽然是女性,但干起活来毫不惜力,凭借着勤劳的双手把父亲兄弟姐妹四人拉扯大。蔡崇达在描述自己的阿婆时写到,阿婆在面对人生时心态非常乐观,阿婆说因为自己很舍得。我觉得这也是奶奶一生的缩影。
妹妹曾打趣地问奶奶为什么不再找个老伴,奶奶每次都说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多好,退休的工资自己花,做好吃的给自己吃。我记得在爷爷病重时虔诚祈祷的奶奶,那时候爷爷的病情已经非常危急,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那时候的老人多少有点迷信,在一个满是烟熏味道的环境里,好几个和奶奶一般大的老人闭着眼睛念着我听不懂的内容。奶奶紧紧地抓着我,虔诚地为爷爷祈福。
奶奶家就像一个乌托邦,承载着我儿时所有的快乐。她仿佛可以预知未来一样,每次到奶奶家,她都会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仿佛等了好久好久。离开时,奶奶依然会站在阳台上,直到我们离开了很远,转头还能看到奶奶的身影。慢慢的我们都长大了,生活被各种琐事占据,看望奶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们以为,奶奶永远都会在阳台等着。
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我奶奶因为眼睛不舒服而住院治疗。起初全家人并没有太在意,毕竟80多岁了,五脏六腑无恙已是万幸,有点眼疾再正常不过。我想起了奶奶最喜欢陪在我身边看足球赛,虽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看懂,但是只要我坐在那里,她就会主动调到体育台,然后随着解说员的欢呼而发出喝彩声。患上眼疾后,接受完阶段性治疗的奶奶暂时住在我们家中,由于畏光而带着墨镜的奶奶坐在我旁边,当那熟悉的喝彩声再次响起,踏实温暖的感觉充盈着我的心。
这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的喝彩声。
奶奶因为突然被查出癌症而不得不再次住院接受治疗,那个印象中健康的老人突然变得虚弱,辗转多家医院也没有追上病魔残酷的脚步。由于接受化疗,奶奶一天一天地在变老,曾经风采奕奕,鹤发童颜的老太太如今只能整日躺在床上,靠吃流食度日。奶奶侧躺在病床上,因为喘不上气而急促呼吸着,因为手太肿而只能在脚上挂吊针,看到这一切的我忍不住哭了。这时奶奶竟然发出了孱弱的声音:我都没哭,你哭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奶奶依然是那个坚强的老人。
小时候,站在奶奶家的二楼阳台,总是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外面的风景,我的内心渴望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奶奶出殡的那天,我还是站在那个地方,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远方,心中却怀念着回不去的时光。
父亲说,有妈在,人生尚有来处,妈去了,人生只剩归途。
对我来说,奶奶家的阳台永远用温暖和爱在等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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