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
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 ONE --
大街上的老人仿佛都相似,灰白又稀疏的头发,缓慢行走的背影,夏天穿一件退休单位发放的蓝白半袖,冬天套一身保暖衣裤还要加一个黑红马褂,件件衣物都是岁月不停流淌的写照。
可我知道又都不一样,每次看到他们,我都会泪流满面的想到那个陪我长大,未曾生病的你。
我知道哭没什么用,可是眼泪这东西,它还是忍不住的流。
打我记事起,外公就是个老头,他那么老,好像从来不曾年轻过。他那么老,好像生来只为了做我的外公,可我从未认真想过他有一天会死,我总以为,一个人再老,总可以再活一年吧,然而有一天他还是死了,就像土垛的院墙,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就这样,没了。完了。他的一生我知道得不多,他说过一些,我记不大起来。就像他爱我很多,我只是喊他声外公。
没有人可以被忘记,一个人的逝去绝不能悄无声息,总得凭借点什么,才能在经年累月的以后,脑海中呈现的并不是外公形如枯槁蜷缩在病床上的画面,而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生命。
-- TWO --
我在母亲的倾诉里慢慢拼凑出外公不算顺遂的一生,本是省城大户出生的他,受时局所迫,孤身一人下派到小县城当了知青,作为那个年代的大学生,一身技艺传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在这里勤勤恳恳工作,等着早日调派回家的他,却迟迟等不来调令,年复一年,把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竟也熬到而立。
还好,我的外婆出现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至此外公在县城才算是有了家。
天不随人愿,可怜我外公的父母接连去世,我想,那时的他自然是满身疼痛却倔强的不肯言说,他心心念念渴盼回归的家便也失了意义。也罢,他不再想回家之事,毕竟,没有父母的家哪能算作家,只是个空荡荡的房子而已。
好在,三个孩子的陆续降临,无疑填补了外公内心的失落与悲痛,一家五口的生计问题让他来不及多生几分思念,衣食住行是压在外公身上的头等大事,拼命赚钱养家糊口的状态是外公半辈子最好的写照。
而孩子长大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怀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外公把三个女儿一个接一个背出了闺房,真心实意把牵了这么多年的手,像珍宝一样送到了女婿的手里,他一定真心高兴,却必然充斥着些许失落,户口本上又只剩下了两人。
-- THREE --
在全家期盼中降临的我,让退休的外公日子也变得充实起来,和外公的相处自然且随意,惯着我耍赖无理犯错绝不悔改的臭脾气,任由我在他不知何时稀疏的头发上肆意拨弄,一闯祸便搬出他抵御外婆和爸爸妈妈的强势攻击。不论对错,不问缘由。
只是那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替我摘下来的小老头子,那个答应决不食言一直陪我等我成家立业的小老头子,被一种能让人痛苦万分的疾病彻底打败了。
他走了,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晚上。
他沉沉的睡过去,眼睛紧闭着,脸上洒满柔和的月光。
我再次见到外公,已然没有了最后一面,除了发疯一样的哭泣,便只剩无穷无尽席卷全身的悔恨,不能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会变成一捧青灰,试问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怎么能装载下这样一个深刻的灵魂,也不敢相信他将深埋于这样冰冷的土地,自此孤寂长眠。
最后的他,以这样一种特殊的形式回到了故乡,那里有他的爸爸妈妈,也或许并不孤寂。
外公的一生结束了。
-- FOUR --
少年派中有这么一句台词:“我猜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放下,但永远最令人痛心的就是没有好好道别。”
的确,我们都没有好好道别。他陪我走过了十九个春夏秋冬,却永远都看不到二十岁以后的我,这之后的一生他都看不见了。
而我只是喊了他声外公。
有时候觉得岁月格外残忍,总认为依靠永远是依靠,总想着时光且长来日可期,于是赖着性子不愿长大,撒着欢儿的任性,把对他们的无限爱意推迟又推迟,心里笃定他们会陪你等你长大,于是把学业把生活琐事,统统排在了他们前头。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个先来,多少来日方长,竟成了永生遗憾。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那么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我抬抬头,
竟意外的发现,
天上真的多了一颗星。
—Four—
美剧《丑女贝蒂》中,当贝蒂在面对自己的事业和男友发生分歧而不得不选择分手时。
她说:“人生总是许多时候必须告别,无论多少次,这依旧令人沮丧。我们不能总是活在害怕说再见的阴影里,因为生活里永远都会有再见。请记住,把再见当作一个好的开始,在我们重新启程之时。”
我们始终无法完全预料掌握所有再见的时刻,那便把每一次的道别都当作最后一次,等到某一天,离别突然赶来时也能做到坦然释怀。
满目山河空念远,
不如怜取眼前人。
———南山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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