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受厄尔尼诺的影响,山东大旱,水库干涸,河流干涸,我的家乡高密市已经限时供水,我们村子的水湾都已见底,压水井也压不出水。
曾几何时,我们那儿是水满为患,村前村后水泊环绕,田地里沟渠纵横。再往前追溯,我家所在的位置是个大湖泊,古称“潴泽”,后称“百脉湖”,鼎盛时方圆一百多里,是当时有名的鱼米之乡。直到清朝末期因河流改道才逐渐干涸,开垦成万亩良田。从前县境内有二十多条河流,有条墨水河流经莫言的家乡,孕育出这个举世闻名的作家。
童蒙不知愁滋味。水给我的童年增添了许多乐趣,捉鱼摸虾,捞苲草,打水仗。家长却多了许多的担心,怕我们玩水淹死,早叮咛晚嘱咐,还嫌力度不够,编出些鬼故事吓唬人。除了吊死鬼之外,水鬼的故事我听的最多。小孩都是这样,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大人越是不让干的事,就越是要干。人前应承的挺好,“放心吧,不玩水,”人后照玩不误。不过在我学会游泳之前,有三次差点命丧水中。
第一次是在刚记事时,掉进庙湾里差点淹死。当年村里的东西大街东头只到关公庙前,走大路到我家要从庙后绕到胡同北口,向南走到头就是。走小路就从庙前沿着老尹家南墙根儿向东,有条仅容一人的小路,过老尹家就到。小路的南侧就是庙湾,当年有二十几亩的水面,我家这面的坡很陡。这天,我妈在门前和几个妇女做针钱活,我和五叔在边上玩,五叔安静,我在小路上跑过来跑过去,不知怎么一绊,就骨碌碌滾下湾里,几个妇女吓的大呼小叫,还没来得及下去救我,有个汉子一溜小跑冲下湾,伸手把我提溜上来。我妈骂我“你就没个老实时候,你五叔怎么不掉下去”!还好没挨揍。救我的人叫唐中海,是我们生产队的小队长,和我家住同一条胡同。他是过继给叔伯爷爷养老的,造化弄人,他也终生不育,也过继一子延续香火。他今年八十出头,身体还算硬朗。
笫二次是在上小学之前,我三叔带我出去玩,在村南的一大片水泊里,水面很大,水浅的地方只没到我膝盖。我三叔让我自己玩,他到水深处和一帮大孩子打水仗。我横着走几步,竖着走几步,揪把水草,拍个水花,活动范围越来越大,突然一脚踏进一个坑里,水刚好没过我,扑腾几下能露出嘴来,刚要喊水就呛进嘴里,又沉下去,这样三番五次,不知喝了多少水,直到有人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坑里薅上来,我的肚子已经喝得鼓鼓的。是我三叔在玩耍时没忘了向这边张望,发现我不见了,就玩命往这边游,及时把我救上来。他叫我躺下,用力揉我的肚子,吐了几口水。见无大碍,我三叔叮嘱我回家不许说,否则再也不带我玩。我知道我要是说了,我奶奶非揍他不可。我真的没说,不过三叔从此再也没带我玩过。
第三次最危险,那是在上小学以后,我刚学会狗刨儿,卯足了劲能游个十几二十米。事发在村东的路上。那条路出村就是个大下坡,坡下的路两边都是一片汪洋,在旱季无水时有人取土,所以水里边有深有浅。刚下过大雨,连路面都有一尺多深的水,水很浑看不清底,走路要格外小心。忘记我和五叔去干什么回来,在坡下的路上踩水玩,北面很远处有人在戏水,路边上有妇女洗衣服,五叔一不留神滑进水里,水一下子淹没了他,他一浮一沉,双手在空中乱抓,我赶紧伸手拽他,一用力,五叔把我也拉下去了。拉下去他仍不松手,与我一起沉下去浮起来,浮起来又沉下去,几个回合过去,五叔把我骑在身下,我可再也浮不起来。有人发现了大声喊叫,远处有大人往这边跑,我四叔正在坡上老于家的菜园子里,听到喊声,一溜烟跑过来,不,那不叫跑,应该叫飞,几十米的坡,一下子就过来了,他用仰泳的姿势一把拖上我五叔,又转头拖上我。天哪,又捡了条小命。这次真吓着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不过就是从这次溺水,我才有意识地学习游泳,没有老师,就靠模仿大人的动作,学会了仰泳、蛙泳,学会了扎猛子,在小伙伴中算是拔尖的,打水仗都愿意和我一拨儿。以后落户到北京良乡以后,仍然喜欢玩水,每年夏天都去青龙头水库游泳,游的不快但耐力尚可,曾经连续游两个小时也不觉疲倦。自成家以后再也没游过泳,在二千年的夏天到大连,战友盛邀洗海水澡,正值酷暑,求之不得,然而甫一下水,身体如灌铅般急速下坠,没游出二十米便扑腾上岸,明白了这不象骑自行车,多少年不骑以后拿过来照样能骑,何况比当年增重几十斤,贸然下水,就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
2016、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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