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那有一条汇入长江的湖泊,当年可以从政府规划之外的公路岔口,走到未开放的湖面。站在岸边能看见一座小岛,地平线掩去岛的底部,留有三角形的两条边。想上岛去,即使也有人想过,但怕从未想到要游过去。
很难确切地说出,是什么原因使我觉得这一汪水如此诱人,这是个平静而危险的场所,我虽习水性,对它却还是怀着淡淡的抗拒,但又无法使自己不与它接近。我和朋友们总喜欢去湖边游逛,等曙光的上升和最后消失的影长。太阳晒得人火辣辣的,心也火辣辣的,湖面的风肆意呼啸着,鼓动起狂妄的情绪,其实我们在等,等有人先开口的那句。
等。似乎每一个伟大的行动之前,都先要有一段象征性的漫长过程。许是看岛看得太久,已难以准确估判它的距离,在心里,总觉得它很近,很近。岛就在那里,执意要我去注意它,去看望它,甚或去投奔它,然后,我们真的去了,选了一个笑眯眯的天气,绑两个气囊护臂,转头跳入这向往已久的粼粼之光里。
湖,是那完全的宁静和孤独,人在里,时而听到划破水面的响声,是它在告诉你周围的动静。我也得以摆脱所处的人世,而进入一个无比美丽,又无比凶险的世界。这种美异乎寻常,你永远无法预料,在什么时分、什么区域或你后面,会突然出现什么。
游在那块蓝天下面,我试着绕过一个个小漩涡,推开向下游流去的灌木树枝。从水里再次穿回现实,不知道游去多远,朋友们已分离不见,高悬的骄阳没影了,只有空旷之中和之中一粒渺小的我。剩在我身旁的湖,开始展露原始面目,它卷上去把天空都拉入仿佛也在吞噬我,满眼被深黑占据,头部像缠上了一块墨布般暗得看不到自己。向前望,岛依稀还远,回头望,彼岸只能识得灯光点点。那时我才感到不安,怀疑和恐惧开始慢慢找上,变成一块石头吊在我的脚脖。内心揉拧在一起,没办法的,我回不去了,只能向前。
残酷,好似一直在湖中央,所有的前进都没有缩短我与岛之间的距离,已来不及享受晚风和月光,星星迫切地看着我开始一个一个闪在顶上。我还没和家人告别,这可怎么交代,脑子里什么都装不下,失去了时间概念,透支着行动的勇气,好在我还有方向。呼气,吐气,一手一划,不想被抛弃,我试图去抚平正被撕扯的信心。不放弃,不放弃,不能放弃,等我最后一次抬头,岛的轮廓终于清晰地映在眼前。现在想来,岛丑陋的样子,我还是百看不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