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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分完文理科，我选了文科班，不是因为我文科好，而是因为相比不擅长的文科，我的理科更烂。
分班第一天，大家上台有模有样地进行自我介绍，我却被瞌睡虫袭击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个女生在说：“大家好，我叫吴梁仪。”她的名字我是后来才知道怎么写的。当时的我，突然被这个名字惊醒了，嘟嘟哝哝地回了一声，“什么？五粮液？”
“哈哈……”安静的教室里，因为我的调侃爆发出了大笑声，连班主任也忍不住喷了。
于是吴梁仪再也没人记住她的真名了，她的名字只有一个——五粮液。
五粮液从台上顶着那张红得可媲美某种动物的屁股的脸就下来了，没想到，她一屁股坐在了我前面，啊哦，原来这坛好酒将天天摆在我面前……
该我上台了，我以一头狂拽酷炫的四边翘的睡后发型，眯瞪地就上台了，“大家好，我叫官嵩子。”
“哈？送子……观音？”五粮液夸张的声音从她的位置飘出来，又引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于是，开学第一天，我就被赐予了一个奇怪的外号——观音。于是我天天有想砸碎我前面那坛好酒的冲动。
五粮液不仅有着好酒的名字，还有着酒坛子的身材。当她在学校新年晚会上献唱《新年好》，且边唱边跳的时候，同桌说：“哎，你别说，我感觉五粮液还挺风情万种的。”
我嘁了一声，说：“啥风情万种，风情万肿，臃肿的肿还差不多。”
下台归队后，班里同学都在为她鼓掌，只有我，在她坐定在我前面后，嗤之以鼻地说道：“唱的歌好幼稚。”
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这个学期，她已经白了我无数眼了，所以，我有时候也叫她“白酒”。我习惯了她的白眼，而她也习惯了我动不动的挖苦讽刺。
我的成绩很一般，一般我不会考到倒数十名之外，经常在倒数第8或倒数第6，我觉得这个数字很吉利，但我爸从来不这么认为。回应我的成绩的，只有我爸因愤怒翘起的胡须和抡起的棍棒。
每次考卷发下来的第二天，五粮液总是十分关心地来查看我的伤情，然后看着我手腕上掩饰不了的红道道，毫无人性地咧嘴大笑，“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滚。”我总是愠怒道。
为了报复她，我模仿她的笔迹在作业本上写下“江余我特别喜欢你我该怎么办”这一句话——PS:江余是她明恋的人。当天，班主任就一道懿旨请她私聊，于是，整个下午她被老班喋喋不休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上了一堂“你不许不能绝对不可以早恋”的生动爱情课。我们都很羡慕她，羡慕老班免费给她开课。
可是她却不领情，反而对我更加恨之入骨，牙齿成天咬得咯咯响，像《行尸走肉》里的僵尸一样。
2
我们之间关系的缓和得益于一场球赛。
高中年级每年一度的足球大战如期举行，五粮液作为文娱委员带着一众女生到场当拉拉队助威，而我作为主力球员，在五粮液卖力的呼喊下，像喝了酒一样，火力全开，梅开二度。然而，剧情突变，我一个使尽全力的长传球，没被队友接住，于是冲出边界，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五粮液的脑袋上。她“啊”一声大叫，随即捂头便蹲下了。我像一道光一样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抱起她来，朝医务室狂奔。后来，球场上便流传开了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悲壮故事。
医务室里，五粮液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谢谢你……”
“没事，是我踢球撞到你的嘛。”
“你这种好人的样子我真看不惯哎！”五粮液噗嗤一声笑了，“你刚才踢球的样子还挺认真的，我也看不惯哎！”
“是嘛。”我也笑了。
“嗯，很可爱，很帅啊。”她笑道。
当我们对视而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原来在我眼中一直是个女魔头的五粮液，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啊。
这次事件之后，我们冰释前嫌，关系大有缓和，再有互损看起来也更像是打情骂俏。而好友们每次都挤眉弄眼地说：“你和五粮液是不是互相虐出感情来了？”“是啊，看得出她对你挺有好感啊！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儿那什么，哈哈哈！”
“别瞎说。”我一拳擂过去，擂不碎哥们的笑声，倒是擂出了自己飘飞的思绪。即便知道大家只是开玩笑，可我对五粮液的感觉却在我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渐渐有了莫名的变化。
有天吃完午饭回教室，她已经在座位上了，看到我回来，主动跟我打招呼。
午后的阳光刚好挪移到她的位置，在她身上反射出橙黄的光芒，她的皮肤晶莹剔透，发丝微微颤动。她侧向我的脸，有若隐若现的笑意。我清楚地听到心里用石块垒砌的高高的一堵墙，松动，劈出了裂痕，哗啦咣当，崩塌。
我听到了，心动原来是这么一种声音。
3
然而，我知道，五粮液喜欢江余。
她曾面对惨不忍睹（但在我看来已经算是干得漂亮）的成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对我说：“我想和江余考到同一个城市，可是我这个分数，怎么整啊。”
江余是立志考北大的学霸，所以，五粮液所说的城市就是北京无疑了。北京的任何一所大学，分儿都高得吓死人。
“我说你怎么看上要考北大的学霸啊，你实际点儿啊，比如看上我这样的，更靠谱啊！”我不满地对五粮液说。
她的成绩不上不下，虽不是学渣，但跟江余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五粮液白了我一眼，继续埋下头去研究那些该死的难题。
“好了好了，你甭着急，我帮你想办法。”我只好对她投降。
我是个比学渣还渣的学沫，根本想不到高明的办法，我唯一的办法就是——
拦住了正在匆匆去食堂路上的江余，请求他帮忙给五粮液补课。
“我没时间，现在快高三了，每个人时间都特别紧，再说，我和五粮液又不熟，凭什么给她补课？”江余二话不说便拒绝了我，继而补刀，“看得出来你喜欢五粮液？那你就更不应该提这个建议，你想对她好，那就提高自身实力，然后帮助她，如果你本身没实力，那别想追女孩子了。”
听完他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没想到这个我平时根本看不入眼的书呆子，说起话来还挺有道理。
我拍拍正在和数学题进行殊死搏斗的五粮液，说：“这样吧，我们一起找几个家教老师，补补短项，分数像女人的那啥，挤挤总是有的。”
“额，好吧。”五粮液已经习惯了我的不雅用词，没再挑我毛病，而是顺从地答应了。
我除了语文和历史还行，其他科目都面目全非，于是我给其他每个科都请了家教，这之后，即使分数没明显长进，爸扬起的巴掌却越来越少了，看来他不是恨儿子笨，而是恨儿子不争气。
4
尽管江余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但我决定转换战略思路，请他给我补课，这样，我就可以趁机将五粮液不懂的题拿来问他，再说我这么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他好意思说“不”吗！
果然，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一番，我赶紧双手抱紧胸前做防御状：“我性别男，但爱好女。”他切了一声，说：“你是足球队的吧？我帮你补课可以，但你必须教我踢球。”
“你这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还喜欢踢球？”
“从小就喜欢，只不过爸妈觉得踢球浪费时间，不让我加入足球队罢了。”哦，原来像个瘦猴儿似的江余心里还有着热切的体育梦。好吧，有人陪我踢球，还免费给我补课，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了。于是，球场上有我们左冲右突的身影，教室里有我们唇枪舌剑的讨论。
我可没忘初衷。找了个恰当的机会，把五粮液拉来，请求江余有时间也给她补补课。江余耸耸肩，大概早知道我的意图，便也答应了。这也算是实现了我对五粮液的诺言。
我们仨人便成了朋友，踢球时往往是我和江余在场上奋力拼杀，而五粮液在场边大呼小叫，尤其是江余进球时，她喊得最响，这个没良心的，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毫不吝惜地教江余踢球，江余也毫无保留地帮我解答问题，对五粮液，他也渐渐上心，给她讲解，比对我讲解更加仔细了。
我在一旁看得心绞痛，心里也憋了一股气，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也争取考到北京，这样到时候才能和江余公平竞争！
有一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你和吴梁仪、江余是怎么回事？”
“啥事儿都没有。”
“吴梁仪喜欢江余我知道，你瞎掺和啥？”
“我……”
“我知道你喜欢吴梁仪。”这神班主任，什么都瞒不过她老人家的双眼。
“如果你喜欢她，就跟人家江余学学，看看人家为什么招人喜欢。”她继续道。
“不就是因为人家是个学霸嘛！”
“对呀，那你试试！”
好吧，真是亲班主任，用激将法刺激我！
但这事儿还是传到我爸那儿了。他揪住我耳朵，喝道：“听说你和一个女孩最近走得很近，我告诉你，不许干坏事！”
我被揪得生疼，赶紧解释：“不不，我和另一个男生走得更近呢。”
他再次揪紧耳朵，问道：“谁？”
“江余，年级第一的学神。”
他一下子放手了，“哦，那不错。”
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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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被江余给五粮液讲解的热情劲儿刺激到了，还是江余给我补课有神奇效果，高三第一个学期期末考，我竟然破天荒地考进了年级100名。老爸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上江余家，对江爸爸大夸江余才貌双全，团结同学，助人为乐，直到江余打电话叫我去把我爸爸拉回来，才肯罢休。而自此，他爸爸与我老爸成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第二学期，我的成绩稳定在年级60名，基本能上一本的分数，让我们全家上下都非常激动。五粮液和我差不多，在江余的帮助下也进步了几十名，而江余则依然雄霸第一。
离高考剩最后100天的时候，五粮液突然送给我一张贺卡，她在上面亲手画了一片竹林，寓意是祝我成绩节节高。我笑她：你怎么这么俗。她剜我一眼：“最俗的东西往往是最有效的。”
我嘴上损她，可对这张贺卡却爱不释手，偷偷在上面写道：“爱妻五粮液赠。”然后秘密藏了起来。
高考在喧嚣与宁静中来临，我们仨都发挥出了正常水平。
高考完，我们一起出去疯玩了几天。我本打算对五粮液表白，但看到她在江余面前那么开心，我的想法突然变了。
我怕表白之后，我们三个人都做不成朋友。我打算把这个秘密压下来。
我对着志愿表研究了几天，狠下心来，决定报考广东的大学。年少的梦实现了吗？实现了，当我和五粮液有那么悠长的一段相处的时光，我已经觉得，老天爷厚爱我了。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人，这份喜欢都应该被细心保护。我也该保护好，她的那份喜欢，不因为我而痛苦，而支离破碎。
谢谢你，五粮液。我高中岁月最珍爱的姑娘。
她一直打电话，让我一定要和他们俩一起报考到北京。我口头答应，心里却隐隐作痛，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答应你。
我做不到那么勇敢，那么大度，波澜不惊地在一旁看着心爱的女孩得到幸福，而掩藏起那份黯然神伤。我宁愿在远方，静静地看着你，慢慢消解那份心痛的暗恋。
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五粮液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去了南方的××大学。我说是。她挂掉电话。整个暑假，再没联系我。
6
开学，南方甚热，我看气温，北京已进入凉快清爽的秋季。我朝北默念：珍重，再会。
在校门口，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过身来，一个笑容，几乎吹散了整个夏季的溽热。她露齿而笑，轻快地朝我走来，高中几年她都没变，一个暑假过去，她却瘦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里？”我语无伦次。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在班主任那里看了你的志愿表，我一直就打算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可你却瞒着我！”
“为什么？”
她塞给我一个本子，略带愠怒道：“你看了之后好好回答我。”然后转身跑开。
我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我喜欢你，喜欢你对“情敌”的大度，喜欢你对朋友的义气，喜欢你的认真与执着。其实，从你背起我朝医务室奔跑的那一瞬间起，我就喜欢上你了，难道你一直没发现吗？傻瓜。
手机显示来短信了，我点开，是江余发来的，他写道：她跟你表白了吧？其实从你拉着她入伙的第一天，她就跟我说了，她喜欢你。
我笑了，谢谢你，江余。
臭五粮液，看来这大学四年，我们要开始真正的“虐恋”了，不，开始“一辈子”的虐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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