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在他打算来的时候。隐隐约约我能感受到他的渴望，虽然我没有回应。
他第一次来家里，是去年过年的空儿。趁着放假的我，在某个清风明月的晚间，开一盏橘黄色的灯。炉子里的火烧的热烈，桌上铺着棋盘纸，楚河汉界两边摆着双方的棋子。
他穿着黑色的皮大衣，坐在铺着柔软毡毛垫子的靠椅上。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希望冰冷的水使自己保持清醒。毕竟，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我必须拥有十分的精神。
回到自己的靠椅，炉里的火，椅上的垫子，都让我因冰冷而麻木了的肢体变得温暖。第一场对局开始了，我按照脑子里的常规走法，就像游戏中的触发剧情一样去试探他，而他的走法却不似系统般死板，从来不按套路。
不过半晌，我觉得有些热了。脱下外套，我起身站了站，企图让自己从棋局中解脱出来。起来，坐下，起来，坐下……如此反反复复，不出意料，第一局我便完败。
我精疲力尽地靠在靠椅上，双手垂下，而对面的他却依旧云淡风轻。我决定再一次去了卫生间，寒冬的冰水成了我的解药，但又像是一种毒药，让我上瘾。回到棋盘前，他点了一支烟，烟雾在他的面前集结成云团，又慢慢消散在我与他之间。
第二局开始了，我捡着吃到的教训小心翼翼地走着。“马走田中必有灾。”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我猛然看前，便发现，一只健壮的马正对我的車虎视眈眈。我连忙扭转局势，心中也暗叹侥幸。对手，果然强大。
经历这么一遭，这一局的后半场，我仔细琢磨着每一步的后果。直到将了他的军，我才松下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他在让我，不过，能打败这么一个强大对手，心中难免有些欣喜。
那晚之后，我便再未和他交过手。在家中小住几日，他也便告了辞。送别的那日，太阳格外温暖，我们对视了许久，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既然你的目标是将军，还管那些细枝末节做什么？”这句话，直到他上车前一刻才说出来，不等我的回应，他便已随车离远。
直至今日，我仍牢牢记着这句话，也懂得了当初能赢他的原因。毕竟，只有在第二局，我的目标才是将军。
数年后，他再一次到来，但这一次的相见，既没有棋局，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归根结底，我已然忙到没有时间与他相对坐的地步了。
知晓他已到家中，便匆忙的看望一眼风尘远来的他——短袖T恤衫，佝偻的身影，沧桑的双眼，但精神不减，一包包的烟仍然带在身边。他老了，我这样想。
后来的日子，我似乎忘了他的存在。整日的忙碌，我也无暇顾他的来意。但偶尔的闲暇，隐隐约约地我仿佛知晓他为何而来。可是，多想注定会让我撇开繁忙的任务，便不愿再深入探寻。
终于，在多次无法与我对坐之后，他决定离开了。离开的那天，依然是个艳阳天，但这次的阳光却令人无法睁眼。我躲在自己的小窝里，直到他彻底离开。我没有去送别，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为了心中的抗拒借着忙的幌子不愿抽出一点时间。此刻，我只觉得自己真是私心到了极点。
他终是走了，而这场棋局也没有输赢。我知道了他的来意，直到我看到桌上铺着的棋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