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庙,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赶大集。赶集这事儿,尤其在乡镇上,可以说是一件“历史悠久”的事儿。二十多年前,在我们村儿就立了集,每十天一集,每个集上,大人娃娃都要换上干净穿戴,揣上几个钱,或步行或骑车或赶车去赶集。大人们去集上以办事为主,娃娃们去集上以凑热闹看红火买吃的为主。一包糖豆,几块糖果,一瓶饮料,一碗凉皮或羊杂,都是舌尖上的期待。
二十多年后,我从娃娃长成了娃娃的妈,每回听说赶集,还是立即来了精神,比饿货吃了士力架还精神抖擞,活力满满。
上海庙的大集在每个星期二。话说星期二的前一天晚上,我就有点儿睡不着,心里来回盘算着明天去赶集的种种。思来想去,好像要买的东西挺多的,又好像也没个啥。折腾几个小时,脑回路没变多不说,连最当紧要买的东西,竟然也忘在脑后了。
星期二,我起得比平常还要早一些。起来收拾停当,吃饭也吃不在心思上。胡乱扒拉几口,放下碗筷,就催着我妈说:“妈,赶紧收拾,收拾完咱们去赶集哇!”我妈朝窗户外看看,又提着湿淋淋的洗碗的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说:“可早着了,卖东西的连摊子也没摆好了,你去了甚也没有,再等一阵儿。”说罢,她转身又进了厨房,气定神闲地洗碗擦灶台扫地,我心急得不行,一会儿在餐桌前坐下,一会儿又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又坐在我妈专属的爬爬垫上,一会儿干脆搬个小凳子坐在窗户前,继续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等我妈洗完碗,扫完地,我又催:“妈,好了没,能走了哇,我看见有人正往那儿走着了。”我妈看了我一眼,啥也没说,走进了卧室。等我妈再出来,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可是看我妈那样子,还没有出门赶集的意思。“我先走呀,我去看看集上今天有卖甚的了。”说着,我拿上支付工具——手机,就出门了。
“桃子,又大又甜又水的桃子,三斤十块,不好吃不要钱!”刚走进大市场门口,就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吆喝。“尝一尝,看一看,三斤十块,不好吃不要钱。美女,来几斤?”卖桃子的老板说着就扯下一个塑料袋塞给我。“看着还行,我再转转,一会儿回来买。”说完,我赶紧走开。转过去,是卖西瓜的,每颗西瓜上都贴着一个椭圆的红色标签,标签上写着“富硒西瓜”。听说这种西瓜是从西边的宁夏运过来的,口感不错。西瓜个头非常大,最小的也有枕头一般大。如此分量的西瓜,小门小户的人家,怎么消化得了?西瓜的对面,支起的木板上摆着一溜芝麻香油和芝麻酱。挨着芝麻酱的,是两家卖花的。龙舌兰、仙客来、木槿、铁树、橡皮树……一盆盆枝繁叶茂,青翠可人。花草令人赏心悦目,真想给我妈搬回去几盆,但是,终究没有,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我妈根本不爱养花!绿植对面,是卖锅碗瓢勺等零七八碎日用品的,有不少陶瓷制的小吃碟、碗、盘子、盆子之类。花色清新素雅。再往里走,是卖衣服的。衬衫裤子短袖,帽子袜子鞋子,比较适合老太太。向右拐,摊子一个挨着一个,密密匝匝的,哈密瓜、蜂蜜、奶制品、肉串、炸鸡、牛肉饼……好吃的东西挺多。除了这些,还有卖冰粉的,卖果汁的,卖饸烙面的。就在我流连期间,电话响了:“在哪了,我们来了。”打电话的是我妈,她说的“我们”,还包括我的儿子——一个八岁的娃。
我们在小崔正宗定边凉皮的摊子前碰头。“吃凉皮不?”我妈问我。“你吃不?”我问她。“要上一份,咱们回家吃。”这就是我妈,节省惯了。“就这儿吃,拿回去干甚?”听我这么一说,我妈开始往里走。要两碗肝子凉皮,一碗加牛筋面,是我妈的,不要辣,一碗只要凉皮,多加辣,是我的。八岁的娃对这个不“感冒”,哼哼唧唧说渴得不行,我妈起身要给买饮料,被我止住,用一瓶矿泉水打发。结果小子不买账:“你们想吃啥就能买啥,我想吃啥不给我买啥!”说完还不忘扔一个白眼给我,我这个当妈的一时语塞,败阵下来,只能沉默。我妈说,这半年多她虽然时常来赶集,但是没有吃过一次凉皮。每次走到摊子前,捏捏兜子里的钱,就又舍不得了。难道人老了都这样?我在心里发问。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问我妈。
在上海庙赶集,逛是其次,吃才重要。尤其是一碗麻辣肝凉皮应该有,一碗荞面饸烙应该有,再不济,两个清真牛肉饼应该有。都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其实吃饱了能干很多事,比如赶大集这件事。
带我妈吃完了她心心念念的麻辣肝凉皮,继续逛摊子。卖菜卖水果的也不少,夏季是蔬菜的旺季,茄子、黄瓜、豆角、西红柿自是不必说,西葫芦、南瓜、豇豆、卷心菜、蒜薹,也应有尽有。香菜小葱生姜甚至连紫苏,都在大集上抛头露面了。我妈过日子仔细,只要家里还有够一顿吃的菜,她就坚决不买一棵菜。所以,虽说逛了一大圈菜摊子,但到头来手里拎着的,只有六头蒜,一块姜而已。
看到有卖玉米的,问了价钱也合适。正要买,我妈拦下我,悄悄说:“到了下午还便宜,十块钱七个。下午再来买。”没有办法,不听她的不行。
下午六点多,热气还远远没有消退。我在电脑前忙事情,我妈探进头:“你忙着了?我去集上买几个玉米。”言外之意我懂,想要我跟她去。上午逛过的地摊,我妈领着我又逛了一遍。半路上遇见个亲戚,在卖猪肉,聊了半天,亲戚送了我妈一块猪肉,我妈不好意思,又买了一块,花掉百多块大洋,我妈却欢喜得很。到卖玉米的摊子前,我妈问:“玉米多少钱?”“十块钱七个”。她毫不犹豫地开始挑拣。装好了玉米,我妈给她的孙子花十块钱买一个兔子造型的棉花糖,祖孙俩欢喜地回家了。
上海庙这周的大集就要解散了,摊主们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了,暮色如水一样,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渗下来了。这个集上,我只吃了一碗凉皮,但心里舒坦得很,一碗凉皮,让我找回了少年时候的味道。这个集上,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心里美得很,用这种方式表达孝与爱,不是也挺好吗?
在上海庙,不仅有麻辣烫让人心情愉悦,还有大集叫人心情敞亮。在上海庙赶大集,真是一件值得记录,值得回味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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