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猪
“有钱没钱,杀猪过年。”这是过去老家流行的一句话。杀年猪在豫西山村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也解决了农家吃猪肉难。有“一家杀猪,全村热闹”的场面。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可不像现在,农村吃猪肉要到过年,自家杀猪。自家也不可随便杀猪,要领屠宰证才行,没有屠宰证,杀猪就是犯法。在那个“养牛为耕田,喂猪为过年”的岁月,几乎每家每户都喂猪,少的一两头,多的三五头。一半上交国家,按规定价格收购,获得返还证(屠宰证),凭返还证,才可以杀自家的年猪,这叫“卖一杀一”。有的家庭困难,只喂一头猪,过年杀猪,就要买别人家上交两头以上,而只杀一头余下的返还证,要么就交半头猪肉给国家,留下的半头自家吃。故有“脸朝黄土背朝天,杀个猪儿吃半边”之说。
那时的女人,除了跟男人干活挣工分,回家给一家老小做饭以外,还有一个喂猪的家务。以前不像现在有猪饲料,有充足的粮食喂猪。那时农村生活很艰苦,喂猪全靠上山打猪草,和随着季节可以喂猪一些农作物的叶子、秸秆,因此猪生长的很慢。
喂年猪,一般是头年下半年买批子猪(仔猪),喂到第二年冬腊月宰杀。将批子猪喂大,叫托架子(长个子),以野草野菜等喂养,等猪长到一定的时候,临杀前的三四个月,才开始用红薯,包谷等饲料喂养,让猪快长肥,这叫催膘。辛辛苦苦喂一年多,肥猪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左右,很难长到二百斤。记得小叔家喂了一头年猪,长到了二百一十斤,杀猪时引来全村人来看热闹。小叔更是自豪,逢人便伸开五指,洋洋得意地炫耀:“五指包(膘)!”那时油水少,割肉都想要肥肉。一次我去割肉,肉割回家,母亲一看全是瘦肉,骂了我一顿,然后逼我去退掉。现在想起来正相反,都想吃瘦猪肉。岁月变迁,过去喂猪吃的野菜,如今成了饭桌上的佳肴,人的口味真的变了。
冬至过后,村里开始陆续杀年猪。为啥冬至后才开始杀年猪?主要是冬至后肉食品才便于保存。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七臭八烂九生蛆”。意思是说:七月杀猪容易发臭,八月杀猪容易腐烂,九月杀猪容易变质生蛆。以前没有冷库、冰箱,猪肉很难保存。家人常常是将盐炒热后,涂抹在猪肉上,这叫腌肉。还有将猪肉放在松柏枝或柴火上熏,这叫熏腊肉。熏烤后的腊肉,不仅存放时间长,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记得一个夏天,三人去饭馆吃饭,点了一个木须肉片,只见厨师从一盆酱油里拎出一块猪肉来,黑红黑红的,炒菜端上后,一吃闻到一股气,我恶心得只想吐。厨师说:“大夏天的能吃上猪肉就不错了,又不是冬天,凑合着吃吧。”我们很无语,退不掉,又不舍得扔,最后只好全吃光了。
杀年猪时,家人先在房前房后选一块空地,用砖头垒起简易的锅灶,架起一口大锅,从河边提几桶水烧热,一切准备停当,杀年猪开始了。村里杀年猪,一般会请人来杀猪,因为有“自家人不杀自家的猪”的说法。小叔是杀猪匠,一到腊月,繁忙起来,一天能杀十多头。再高的杀猪匠也得有三五个帮手,得把猪赶出猪圈。先用一个口袋,套住猪头,使猪两眼一抹黑,它就不会乱跑乱动。然后几个帮手扯尾巴,掀屁股,抓脊背,把猪摁倒在案板上,猪不断“嗷,嗷嗷”地哀嚎。小叔手疾眼快,一刀捅进猪脖子,猪血即可喷出,不一会猪蹬蹬腿,没了叫声。不等猪断气,麻利地拖进大锅里,趁热有褪毛的,有刮毛的,有用铁掀推毛的,不大功夫,一头大黑猪变成了雪白的无毛猪。
然后,在两树之间,绑一横木杠,把收褪毛的年猪挂起,大卸八块,分给来捧场的街坊邻居,这叫人情肉。当然,也少不了杀猪匠的那一份,按规矩可以是钱,也可以是一套下水或猪肉。乡里乡亲的,杀猪匠大多不好意思收钱。那时,收钱也买不来猪肉。这样下来,杀一头年猪,最后也没剩下多少,家里不是来客人和特殊日子,是不会割一块肉吃的。
1987年后,“卖一杀一”和“杀个猪儿吃半边”的政策废除了。但是,杀年猪的风俗延续了下来,一直没有间断过。如今,杀年猪,早已不再是承担一家人全年吃肉的难题,而且只是增添过年欢乐喜庆的气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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