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世前,把我们姐妹四个叫到床前,一再叮嘱我们一定要善待40多岁的大姐。而我大姐哭得像个泪人,拉着我妈的手,大放悲声。
大姐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我妈抱养回来的。第一次听妈这样说,让我们大吃一惊。
我妈今年78岁,20岁时和我爸结婚,但多年无子,遭受了奶奶和外人的不少冷眼,可始终怀不上孩子。
那时农村人结婚连领证都很少,更别说婚前体检了,两人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所以我妈就成了被人指责的对象,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
可是爸和妈的感情很好,我爸大大咧咧对有无子女也不在乎,我奶奶常指桑骂槐,又因为农村娶媳妇不容易,我奶奶也只是嘴上骂骂,心里也不敢惹妈妈生气,怕妈妈真的走了,我爸的婚事没着落。
我妈在35岁那年,奶奶做主去外地抱了一个女孩回来,就是我现在的大姐。自从大姐进门,家里有了孩子的笑声,这个家才有生机,奶奶和妈妈一起照顾这个小女婴,天天抱在怀里眉开眼笑。
妈有时和我们说起小时大姐的趣事,我们听得很入迷,感觉大姐在我们家真是一个宝,人人爱,人人抱,亲得不得了。奶奶有啥好吃的都想着大姐。
正因为大姐的到来,爸妈心情大开,脸上的笑容多了,腰杆也挺起来了,我妈在37岁那年竟然怀孕了,生下了我大哥,让奶奶逢人就说:我儿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没有病。奶奶亲自为我妈申张正义,让妈很感动。
我妈一开怀,接二连三生下我和二姐两个女孩子,我爸别提多开心了。孩子一多,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奶奶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她想把我送人,但又舍不得,毕竟是儿子的亲骨肉,她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我大姐头上,趁妈妈下地干活时,带着我大姐说去赶集,把我7岁的大姐故意丢在集上,她回了家。
妈一看大姐没被奶奶带回,当时就急了,她哭着问奶奶到底咋回事,奶奶才说家里养不活这么多孩子,只有把不是亲生的大姐丢掉。妈妈一听疯了似的跑出门。
后半夜,我大姐一个人回来了,她敲门时我奶奶开的,当时就把我奶吓一跳,大姐脸上都是泪道子,她赶紧把我大姐抱回家,大姐饿得直恶心,嘴干说不出话,嗓子都哭哑了,奶奶让大姐先喝水,才去给她下面条,大姐拿着筐里的红薯面馍头就朝嘴里塞,那样子让我们看得很眼馋。
妈妈是后来哭着回家的,一进门就跌倒在地上,她哭着说找不到孩子,她也不活了,当时我爸不在家,奶奶赶紧出来捂着她的嘴,说大妞回来了,她才急忙跑去看我大姐,一下子就把我大姐搂在怀里大哭。
过后妈妈从来不提我奶奶曾把大姐丢掉的事,而我大姐那时是记事的,奶奶只说她走丢了,找不到她,而大姐说:我找不到奶奶,急得大哭,自己也迷路了,有好心人问她住在哪儿?她说了村名和我爸的名字,人家把她带到我们村头就走了。
多亏村里没人知道奶奶做的丑事,她们谁也不提,过后,我奶奶和妈对我大姐更亲了。
大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她也害怕不受奶奶待见,她在家什么活都干,小小心里就装着担心和不安全感,她怕自己被送人。妈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很能体会大姐的内心,大姐很有眼色,从小带我们姐妹玩,学做饭和下地干活。
那时的大姐无所不能,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我们这个家里,晚上和妈妈一起学着织毛衣,然后到乡里去卖。家里穷,她只上了初中就缀学在家务农,20岁结婚时,还帮着家里供我们上学。
我们考大学时,大姐和大姐夫用打工挣的钱补贴我们,我们结婚生活在城里,大姐也时常把家里种的红薯和米面大老远背着送来,接济我们。
大姐的孩子去年结婚,对方要彩礼,大姐拿不出那么多钱,可她自己咬牙忍着,也没有向我们张嘴,我们三兄妹商量后,一家给她2万,大姐拿到钱,张嘴却说不出话,泪流了满脸。
大姐小时是家里的宝,爱唱爱跳,自从奶奶私自把她丢过一次,她的性情大变,不敢大声说话,只会闷头做事,妈妈有时背地里会唉声叹气,但大姐心里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状态。
大姐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是发自内心的,奶奶去世时,大姐痛哭失声,爬在奶奶身上不起来,妈妈劝了她很久才被拉起,在她心里是爱奶奶的,毕竟当年是奶奶把她抱回了这个家,她嘴上从来没恨过奶奶,只是大姐心里的苦,只有妈妈知道。
我们三兄妹工作都在城里,而大姐为了供我们上学牺牲了自己上学的机会,妈妈心里对大姐是愧疚的。我们不在家,大姐就把我妈接到他们家照顾,从吃到穿一样都没让我们操心,尽心尽力地伺侯。知道我们房子小,她从不提让我们把妈接走轮流伺侯的话,大姐的善良和纯朴让我们都铭记于心。
妈妈去年胆结石疼得厉害,我们接她到城里治疗,她才给我们说大姐的事,我们才知道大姐不是我妈亲生的。大姐为这个家的付出妈妈都看在眼里,所以她要交待我们一定要善待大姐,让我们记得大姐的好。
妈说:没有你大姐,就没有你们兄妹几个,是你大姐的出现把你们三个带到了我们家,她对我们家是有恩的,做人要讲良心,即使你们对我不好,也要对你大姐好,她是你们三个的福星。
妈的话,说得我们几度哽咽,大姐抱着妈泣不成声,我很感谢我们有一个好大姐,这辈子能做她的妹妹,是我们一生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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