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睡觉醒来,大队书记进来了,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床上:
“怎么样?”
边说边给我翻着看牛仔裤上的两个窟窿。
“上午在家坐着,没事干我自己剪的。”
“呃?你自己剪的?”
“是啊!就是没有剪好,太齐了,没剪出毛边来。”
“呵呵,你还挺时髦,四十多岁人了。”
看着书记腿上的窟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在我记事的日子,吃穿倒是基本也不愁了。
可是虽然父母都上班,但家里两个后生吃饭,粮食也不算宽裕,因为那时候粮食还是按粮本定量供应的。隐隐还记得总听母亲说:“亏了你俩小子的供应比我跟你爸的多几斤,要不就养活不起你们了。”
不过还好,我躲过了饿肚子的时代。
在吃的方面,记忆最深的只有家里那几只老母鸡,那是因为惦记着它们那几个鸡蛋。平时家里是基本舍不得吃的,于是,心里就总盼着老家来亲戚:只有这时候,母亲才会炒上一大盘鸡蛋来待客,我也才有机会吃几口。
还记得一次过生日,母亲问我;“想吃点啥?”
我不假思索的答到:“炒一盘鸡蛋就行!”
炒鸡蛋,是童年记忆里最香的大菜。
能比得上吃的记忆,就只有穿了。
我是老小。父母一直比较节俭,遛哥哥的衣服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于是,能直接穿的就直接穿,稍微有点不合适的或者有点破的(主要是裤子,因为裤子的膝盖和屁股磨得比较厉害),母亲会给我打上圆圆的补丁:就是从里面找块布垫上,然后用缝纫机缝一个圆圈;匀称的一圈圈针脚,像《功夫》里哑女给周星驰的棒糖的花纹,只不过没有棒糖的色彩绚烂,一般是就着裤子的颜色选个差不多的线。
当然了,哥哥会遛父亲的衣服,遛完了如果还好,母亲再改一改、补一补,我会接着遛。有时候,母亲的衣服我们也偶尔会遛,因为那个时候,蓝灰黑还是基本主色调;女孩子穿花衣服多点,像母亲的岁数,大部分也还是这几种颜色的衣服。
那会,听到母亲的缝纫机“噔、噔、噔”的转起来,心里就开始琢磨:是不是又有新裤子穿了?
虽然带补丁,自己穿着还是一直挺高兴的,毕竟对我来说,怎么也是新的嘛!何况那个时候,同龄的孩子们,大约都穿过补丁裤。
尤其母亲的手艺很好,无论是膝盖或是屁股上,打补丁的话都会是对称的两个;细密的针脚缝出来,圆圆的两块,像是装饰品,又像是戴了两块盔甲,意味着自己可以随着同学们到处疯耍,或跪或坐,不必担心这最费的两处会磨破。
可是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补丁我却越来越讨厌了。
大概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了,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增长,学校里的同学们,已经很少见到穿补丁的了。
父母的节俭却一直未改,当我继续穿着自己的补丁裤靠近伙伴,也越来越多的听到这样的嘲笑:“多大货了?还穿带补丁的,丢人的!”
终于,自尊心强烈受挫,我开始跟母亲发火:“以后别给我穿补丁衣服了,我要穿新的!同学们早都没人穿补丁衣服了,你还让我穿!”
母亲没吭声,默许了我的要求。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补丁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记忆中。
一晃三十多年了,谁也不曾想到:当年被我们嗤之以鼻的补丁,居然有机会成了时尚的标志。看着一个个潮男潮女身着打着各式各样补丁的时装,穿梭于城市的马路之上,苦笑的同时由衷的感叹: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如今,炒鸡蛋仍然是我最爱吃的菜之一,无论是用什么配伍;可是,再流行的补丁,也没有了小时候淳朴的花纹,母亲的双手,也失去了当年的灵巧,再也缝不出那样匀称的补丁了。
即便有了那样的补丁,我还能穿出儿时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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