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隐居
任谁也想不到，阿玦此时正在魑魅谷中。
虽然秦浮已将魑魅谷中机关尽数破坏，可是那几间竹屋尚好，却是不错的容身之所。
一壶清酒，两碟山野菜蔬，耿沐晨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鱼好了！”阿玦端着一大碗鱼汤，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旁的琴瑟赶忙接过来，说：“已经够吃了，你又去做鱼。”
“他说的，不可食无肉嘛。鱼肉也是肉。”阿玦指着耿沐晨说。
耿沐晨一口莼菜汤刚入口，听了阿玦的话，一个撑不住，全喷了出来。
“阿玦，成语不可乱用。”他笑道，“不然浪费粮食。”
“她不光浪费粮食，她还浪费布匹、针线。”一旁的燕翎儿拿着一件奇形怪状的衣服走过来，塞到耿沐晨的怀中。“给，这是王妃给你做的袍子。横竖这里没有别人王爷将就着穿穿也无妨。”
耿沐晨抖开衣服，其实不必上身，他也看出那衣服两袖不等，衣襟斜窄，至于针线功夫么，他是个男的，应该不怕疏露。而那衣服，却是用花红柳绿的布拼接起来的。
“我穿。我穿。”他笑眯眯地把衣服叠好。“都吃饭，都吃饭。”
阿玦陪着他，喝了一口鱼汤，说：“这鱼是我刚从溪里捉来的。很是鲜美。”
“是是是。的确鲜美。”耿沐晨点头，递给阿玦一碗汤，“阿玦，喝口莼菜汤。”
“好。”阿玦很听话的喝了口莼菜汤。琴瑟和燕翎儿在左右服侍。
“阿玦，吃过饭，还是要继续吃药。”耿沐晨一边说一边看阿玦的脸色。
“不吃！”阿玦重重放下筷子。冷冷地说：“我没病！”
“你不吃药怎么能快点好起来？”琴瑟忍不住说。“我们这些人费心费力地把你救起来是为了什么？”她一时义愤，便想起一年前他们用计从云羌出来，一路颠沛流离却只在这里看到与尸体无异的阿玦。
当时的耿沐晨见得阿玦那副样子，差点就疯了。因为听春音说，是洛城翊一直不肯发丧，导致了阿玦体内毒性失控，竟成了个无识无觉的活死人。
“早知如此，当初万不该答应她行此险径！”她记得当时耿沐晨痛心疾首，差点拿剑在自己身上戳几个窟窿。又是他暗中寻访名医替阿玦诊治。可惜阿玦用的毒出自百里无筹，自成一脉，多名大夫诊治后都束手无策。还是琴瑟后来无意中发现了遗留在魑魅谷中的一本《毒经》，两个人按照那书中所记，暗地请了当地一位郎中，瞎子摸象般诊治了两个月，才将阿玦唤醒。然而醒来后的阿玦却是五味俱失，万色不辩，甚至连记忆都缺失的废人。
“琴瑟。”耿沐晨止住琴瑟的话头，柔声对阿玦说道：“吃了药我带你去山上看看，前天我们看见的那株野芍药开花了呢……”他猛然止住话头，阿玦脸色已经很是难看，猛地把碗一推，吼道：“我不去！”
“好好好，不去。不去。”耿沐晨忙说，“那做什么好呢？嗯……我给你做个风筝玩？”
燕翎儿不声不响地走到阿玦身后，抬手就点了她脑后穴道，阿玦便深深睡去。
“你干什么？”耿沐晨怒道。琴瑟却对燕翎儿点点头，说：“有进步。前儿你是点了她两次才点中。”
“你们俩忒大胆了！”耿沐晨咬牙切齿地说，“是笃定我不能罚你们吗？”
“殿下还是赶紧吃几口饭吧。阿玦做的菜实在是不能吃。”琴瑟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燕翎儿早就另端了两样菜放在桌上。又尝了尝阿玦做的菜，刚一入口便接着吐了出来，说：“难为你怎么吃的下？”
耿沐晨把昏睡的阿玦抱到床上，淡淡地说：“她会好起来的。”
琴瑟摇摇头，对燕翎儿说：“我只怕阿玦还没好起来，我们的清阳王殿下就被齁死了。”
“清阳王要是齁死了，那你得多伤心啊！”燕翎儿吃吃笑着捅捅琴瑟。琴瑟没接话，却羞红了脸。
“琴瑟，你说阿玦如果好了，会不会吃你的醋？”耿沐晨忽然邪魅地一笑，“我琢磨着该给你找个好婆家了。”
琴瑟闻言脸一僵，盯着耿沐晨冷冷地说：“不劳殿下费心。等她好了，我走就是了。”
说完便赌气出去了。
燕翎儿瞪着耿沐晨，不满地说他：“你不该这样伤她的心，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耿沐晨细心地为阿玦盖好被子，回头对着燕翎儿说，“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属下，是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我可以与她并肩作战，但是，”他微微一顿，“我不能给她在我身上一丝一毫别的希望。”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燕翎儿又气又急，“她知道你喜欢阿玦，从来不争什么。你这一路走来都是她在你身边照顾你。别说阿玦能不能好，就算是好了，她……她也未必不肯让你给琴瑟一个名分……”
“阿玦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耿沐晨冷冷地说。“燕翎儿，你愿意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就算你愿意，你笃定琴瑟也愿意？阿玦也愿意？”他取过扇子轻轻扇动炉火，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药香，“就算你们都愿意。可我不愿意被分享。我今生今世只得一个妻子，就是阿玦。”
“可是，琴瑟她……”
“她不是个糊涂人。”耿沐晨声音清澈，“你也莫要小看了她。”
燕翎儿只得默默退出来。屋子里只剩了耿沐晨和阿玦。他轻轻抚上那瘦削苍白的脸，因为苍白更衬得眉目青黛。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轻轻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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