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的在你面前逞强一回。
01
手机上显示来电“妈”......
我任凭手机在手中震动，不做理会。闭上眼，头仰靠在地铁窗台。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手机才安静下来。
高考过后，我执意要报一个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大学。八月三十一日，独自坐上了特快列车，我翻身从狭窄的硬卧上下来，到了两车厢之间，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头晕晕的，倚靠着墙。
对面来了个大叔，“兄弟，借个火。”这突然的一声让我措手不及。我尽力回想着我爸给人点烟的样子。 指尖冒汗，按了几次才把打火机打着。 把手刚送上去，窗外渗进来的风又把火吹灭了。
我脸有些发烫，故作镇定道“来，你自己点吧。”
大叔迟疑了一会，接过打火机，似笑非笑地“小伙子，烟龄有多久了？”
“嗯？哦，两三年了”我张口瞎扯到。
我低头刷着手机，脸上烧红。大叔也没再跟我交流。
这是我头一次光明正大的抽烟。
02
还记得离高考还有三个来月的某天已经是凌晨了，隐隐能听到我爸匀称的呼噜声。我小心的拉开抽屉，从抽屉深处摸出一根烟。
这烟，是我中午用身子挡着我爸的视线，偷摸从他烟盒里掏出来的。
我把手伸到凳子下面，尽可能轻的按下打火机，不过还是发出“嗒”的一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我的心一下悬上来。我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隔壁有没有什么声响，过了好半天，我才点着烟，吞云吐雾起来，内心是不住的兴奋。
一想这烟来之不易，便舍不得扔，直到快烧着手了我才灭掉。打开窗子通风，顺便把烟头丢在窗台，准备处理散落在桌面上的烟灰。
窗台是倾斜的，还不等我反应过来，烟头就顺着滚了下去，楼下的摆花的架子就正对着我的窗口，我心中一惊。
楼下住着一对上年纪的夫妻，俩人生活习惯都很好，不抽烟、不喝酒、作息规律。老太太是个有些刁钻的人，等她看着了，肯定会举着烟头，跑来跟我妈告状。一想到我爸警告过“要是敢抽烟，就抽我大嘴巴子”，不寒而栗，后背发凉。得想想办法把烟头弄上来。
天不热，还开着窗，我却全身冒汗。
我自认为机智的想了个办法，从柜子里扯出一根毛线，一端缠着胶带，把胶带粘性的一面露出来。打开窗子，想把线放下去，把烟头粘上来。
理想是丰满的。探头出去，远处的灯光零星可见，窗下看过去是黑乎乎一团。我只得沮丧地坐在椅子上，圆锥曲线再也看不进去了。
只能明天早些起床。我把书一推，翻身上床。 躺在床上，越是想睡，越翻来覆去睡不着。
等我妈叫醒我的时候，我费力的睁开眼。 一看表，七点了，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把头探出窗外，花架上只有那几盆花，没有烟头的痕迹。 应当是被他们捡走了。整整一天，我都惶惶不安，一回家就低眉顺眼，草木皆兵。
所幸，我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 ，或许是烟头落到别处，又或许是老太太"良心发现"。
03
上了大学，想到之前的窘迫不安、担惊受怕，就一阵发笑，也能把之前的事跟舍友自嘲地讲出来，我自认为是个过来人了。
直到后来那通手机来电。小女朋友不让我抽烟，整天连珠炮地质问我，我一边跟她打着电话，一边抽着烟，打着马虎眼儿。
后来还是被她发现了。她见我屡禁不止，告诉我要上告我妈。本来以为她在威胁我，还装作担惊受怕的样子调侃她几句。
等我妈电话打过来时，我正坐在地铁上。惶恐，紧张。我把头仰靠在窗台上，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不安。下地铁，照着未接来电拨了回去。 刚接通，我妈的语气还算平静。 紧接着问了一句“最近没干啥事吧。”
“你想说啥？”我语气急转，口气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严肃。
“听说你最近在学校还抽烟呢。”
“嗯。”我突然鼻子有些呛。
“为什么？”
“反正早晚得学。”我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还说了一些，我尽量用"嗯啊"来代替说话，因为我不想让她听出我情绪的变化。
“少抽点。”
我俩结束了通话，时长1分31秒。
我站在地铁口，红着眼眶。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情绪失控。
04
要不是这通电话，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变了，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怕爸妈了。 尽管我抽烟、点火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是个社会人了。但就这一个电话，把我给自己画出来的样子，一下打碎了。
为什么在地铁站我哭了，是羞愧，是尴尬。
不过是离家远了一点，吃的、用的全都来源家里，包括兜里的红塔山。
在外装得像成年人一样，其实我还是个孩子，行为是，思维也是。
被我妈知道我抽烟的时候，我觉得被人一把扯掉了遮羞布，将我佯装成熟的一面完整暴露出来。
觉得自己长大了，学会了社会上的一套东西。最终，纸糊的衣服被戳破了，风呼呼的灌进来。
我根本没有底气，再去装作自认为成熟的样子。
妈，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的在你面前逞强一回。
到那时候，我心里没有尴尬和羞愧，因为我不光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坦坦荡荡为家里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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