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和懒的一天
文/一只禅师
（一）
秋日渐深，北方的夜越来越长。天气也开始转凉，夏天仿佛一夜间随着知了声消匿在枝头。
此时天已大亮。但因为有窗帘蒙着，小梦的寝室内依然是静谧安详一如午夜，就像人闭着眼睛，外面世界的一切就都被屏蔽掉了。小梦和室友们都还在梦中。
“嗡嗡嗡嗡嗡嗡……”几声蜂鸣伴着一阵颤动，扰坏了这份安详。
“沙扬娜拉……”小梦对梦里的情人不舍地说道。
他闭着眼睛在床上摸到了这个破坏和谐的凶手，生着起床气恨恨地按下“稍后再响”，又闭着眼睛躺了下去。
“啊……”小梦的脑袋里什么东西正在打着哈欠。
仔细一听，原来是他的朋友懒也被吵醒了，懒在小梦的脑袋里呆了一夜，早已经睡饱了。这时候正伸伸腰准备起来活动了。
“早上好，小梦！”懒钻了出来，和小梦打了声招呼，接着一扭身钻到小梦的眼皮里去了。
小梦昨晚计划好今儿早点起床去读英语呢，可这时候眼皮死活抬不起来。
他心想，"一定是懒在作怪了，这家伙整天赖在我身上，今天一定要赶他走。"
小梦朝懒叫嚷着，懒起初不以为意，心想，“我还不了解你，刀子嘴豆腐心，嘴炮。”
可小梦这次是真的想去学习，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懒实在是不堪其扰，便偷偷地溜到身体其他地方去了。
小梦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他格外用力地活动了一下眼皮和眼球，擦去刚刚挤出的几滴眼泪。
这时懒已经爬到了他的上肢，东瞧西望，悄悄地把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了，小梦又一次瘫软在床上。他放弃了挣扎，决定去重会情人。
“嗡嗡嗡嗡嗡嗡……”闹钟又响了。小梦一鼓作气，拼尽全力把懒甩了下去，坐起身来，又一次把那叫声扼杀在黑暗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起床可就没时间学习了。”小梦开始心跳加速。
他咬咬牙，回忆起昨天刚打的鸡血，强迫自己脑神经发出指令：起床！
这下好了，指令顺着中枢神经迅速传遍全身，本该所有的肌肉、关节都活动起来了。不想，两条腿就是没力气从被窝里拉出来，原来是懒又流窜到腿上去了。
小梦这下急了，对着懒一阵撒泼打滚，可是都不见效。小梦也折腾累了，就这么坐在床上和懒僵持着。
“嗡嗡嗡嗡嗡嗡……”闹钟第三次响起。这下子所有的室友都起来了，寝室门外也传来熙攘的声响，宣告了一次起床计划的失败。
看着室友都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正收拾书包就要去教室了，小梦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几秒钟就穿好了衣服，这穿衣服速度大有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可能。
脸都来不及洗了，拿起毛巾在脸上抹了抹，背起书包就往教室跑。懒也跟着跑。
阳光下那少年的背影，那翻抖的书包，那凌乱的头发，掉落一地，青春的狼狈。
（二）
寝室和教室之间的距离，遥远得像是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小梦拼命地跑。上课铃早已响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小梦红着脸走进教室。
慌慌张张地找定一个位子坐下，“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每次上课都有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小梦在心里调侃自己。
调整好呼吸，收腹提臀，双目圆瞪，专心听课，专心听课，专心听课……小梦正陶醉在这久违的专注中，忽然，身体其他地方又开始闹腾起来。
原来是懒不甘寂寞，又在小梦身体里捣乱了。先是跑到小梦头皮上，引来一阵瘙痒。小梦只好打断专注学习的神经，分出一支力量去用手抓抓痒。可懒是有脚的，所以痒也是抓不住的。
为了不影响学习，小梦只好强忍着痒，重新把精力聚集到学习上。可被懒这么一折腾，小梦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了，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瞪着讲台发呆。
宝贵的课堂时间可不能浪费啊，小梦决定自己看书，争取追上老师的进度。懒却愈发猖狂了，一会跑到小梦的耳朵里，一会钻到鼻孔里，跑到哪痒就跟到哪，小梦被搅扰地接近崩溃。
他无力抵抗懒的侵扰，像大人管不住熊孩子一样哭笑不得。
只好歪着头靠在座椅上，倒像个被打趴了的拳击手。不过可没人给小梦送杯水，揉揉腿。就这样思考了半节课人生，终于等来了下课的铃声。
目送着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小梦决定留下来自习一会，把失去的青春夺回来。
拿起手机，刷了刷“鸡血贩卖机”的微博，瞬间感觉充满了正能量。深吸一口气，愤而拿起课本，使尽全身力气读了起来，肌肉紧绷着，眼睛了蹦着火光，险些把书本都点着了。但是……看不懂啊。
这可如何是好？再怎么抓耳挠腮也无计可施。
“别为难自己，回寝室休息吧等头脑清醒了再来学习。”懒这时候挺身而出。
小梦想了想觉得竟然很有道理。就把书收拾了，被懒拉着回寝室了。
室友们都早已归位，小梦终于释然了，难题的烦恼已抛到另一个世界。
扔掉书包，衣服脱到只剩最后一件，打开电脑，一切都是轻车熟路，网络上的花花世界开始向他招手。多么逍遥快活，“懒真好啊。”一天的时间就在逍遥里过去。
抬眼望窗外，已是一片绯红。远处传来归巢鸟儿的叫声，小梦有点儿惴惴不安。
（三）
傍晚是人一天最容易伤感的时候，因为一天的时光已经匆匆溜走了一大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马上又要面对漫漫的黑夜，就像每个学期的后半段，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学会，却又要面临考试。
小梦心烦，一个人在操场上走着，想着，忽然一阵强烈的挫败感袭来。
懒这时候深谙做朋友的责任，劝道，“别难过小梦，刷会朋友圈冷静冷静。”这的确是打发无聊最为便捷有效的方式。
“朋友们的生活一定是五彩缤纷的吧。”小梦心想。
可一看朋友圈里也是一片抱怨的声音，满眼迷茫的景象。小梦若有所思，“这里的迷茫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坏迷茫”，比如有人什么考试挂科了被什么人泼冷水了空虚寂寞冷了等等；一种是“好迷茫”，比如有人申请专利失败了有人自己创业受挫了和女朋友闹别扭了等等。”小梦自知自己的迷茫乃是“坏迷茫”，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
秋天的夜像小孩子的睡眠，说来就来。
操场的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梦走得无聊了，便拿起书包准备回寝室。夜是属于两种人的，诗人和贼。而在校园里，夜大多属于恋爱中的人儿。
小梦越想越觉得悲凉，于是拔腿就往寝室跑，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狐狸。
路上有懒给他加油鼓劲，倒也觉不得累。“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与深院比起来，这小小的寝室不更容易把人锁住吗？好在有人陪你一起被锁，寂寞是没有的。
舍友们依然在电脑前喊打喊杀，似乎那些给对手或队友亲友的问候能穿过屏幕送到他们耳边似的。小梦只觉得无聊，宝贵的时间就这样游戏而过，实在不是高明的做法。
又想起自己的生活和他们相比又能有什么两样呢，又一次叹息，泪水几乎要涌上眼眶。
一股脑追进被子里，试图逃离被子外的喧嚣。
懒这时候跳出来了，叫嚷着要为朋友两肋插刀。小梦嗤之以鼻，“你都插了我多少刀了。你不是哪个讨厌鬼放在我身上的卧底吧？”
懒突然把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误把眼睛当成了嘴，要一口把小梦吞掉。小梦不理它。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如果我不嫁过来……”懒突然哭了起来，嘴里嘟囔着。
小梦终于忍不住笑了，安慰懒说，“别难过，我不会丢下你的。但是，我们以后要约法三章，you do？”懒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小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懒不能整天粘着小梦，要给小梦独处时间；
第二，懒不能主动诱惑小梦，要知道小梦意志不坚定；
第三，小梦是爱懒的，懒也要爱小梦。爱，就要相互尊重。
懒读完觉得又感动又羞愧，说这些条件都可以答应，但需要小梦答应自己的一个条件，就是：“小梦必须要有自己的追求，否则还不如和懒一起睡觉。”
他们都笑了。青春的迷茫与疲惫便消融在这场谈笑里，成了记忆里一支动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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