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什么?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
这幅图轴,是明代画家钱谷的画。看到这幅图轴时,心境为之一阔。
此画外观如是:
图轴上1/4处为留白,谕旨天际高远。此下,笔墨疏淡有致,浓处为近山,淡处如雾中远山,如入仙境飘缈。近山,以线条勾勒,线条简洁,轮廓鲜明,山不见松,但有点点墨,疑为植物,少有树。而树皆立于山之前,浓密疏淡也皆有致。从山上植物的点点墨到山下高大浓密的树林,我以为恰是有空间之感。以人物本身为参照点,由近及远,高大的树-——近山——远山,层次分明。窃以为最妙之处在于流水。流水从图轴1/2处开始,不着点墨,完全用留白的方式构图,却让人一眼明了,此即为流水,这全因归功于,流水的表现形式:在高大的参天巨木中,存空白,恰似飞流直下的瀑布,到图轴底部,多处用点横勾勒出湖水的波光粼粼,由此即联想到,湖水是由山上瀑布从半空中直坠入湖中,激起湖上涟漪。而到此为止,我们才看见有一人坐于舟中,泛舟于湖中,神情闲适,于山水间,窥见人生真谛。
中国人一直以来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阴阳相合,前后相随,远近相转,虚实相应”为美,而在此幅画中,这些思想恰恰被用了进去。画中多处留白,却恰因有四周笔墨的勾勒,留白处自由联想补缺,于是飘缈高耸的云霄,曲折忽变的流水,就因这样的留白而生。所谓虚实相应,大概为此。
但这美只是我以为的第一境界,即形式美。更让我以为美的,却不是在于构图的技巧,构图的美感,而是在于悠远的意境。
当我只看见图的美时,我是作为一个抽离于画之外的审美者,感于画的形式美。而当我感于画优美的意境时,我却是作为一个画境的融入者,感触于如若身处于这样的情景,又是一番何等感想。
此画从题目中看来应该以人为审美者,山水为审美对象。而事实是我是审美者,而无论是画中山水还是画中闲眺之人皆为我的审美对象。而我融入画中,会以画中人的角度,看这山水之美,体会画中人之情。
我仿若听到远山上吹来的凉风,于耳边滑过,仿若听到远处瀑布的怒吼,清幽的河底是否有游鱼滑过,树阴下又是何等的凉爽。流水声恰是起到了“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效果,这是怎样一个恬静的下午,空灵的心境,这样美好闲适的人生。孔子说:“吾与点同”,是否就是这样的生活呢?于烦躁时,得一片清幽的天地。
此为美的第二境。马克思说: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确认。自然界一直在那里,人没有创造自然界,却在艺术也即画中再创造了自然界,赋予自然界意义,钱谷做此画,有他赋予自然界的意义,他在这自然里体会了闲适幽静,并把它用手中的画笔记录下来,此为他本质力量的外化,也即物化。而我作为一个欣赏者,从人类的再创造的力量,从对象化的实物中感知到百年之前,某一个先辈,曾经的情感,曾经的向往,那是怎样一种力量,人类以外的任何一种事物都不可能穿越时空,对后辈传达他的感情,对后辈进行教化。我在这画中,体会作者的情感,体会美。
所谓美的第三境,我不再只是作为画中人去欣赏画中山水。我是画中人,我是画中山,我是画中水,我是画中风,我是画中云。我可以是画中万物。我不是审美者,而是审美对象。于画中人,我体会到恬静的心,于画中山,我体会到天地之高大,于画中水,我体会到自身的柔软,于画中风,我体会到天地之自由……万物与我为一,我即万物,万物即我。世间所有都可以是我。我可以体会万物之情。庄子说:吾丧我,齐物我。我首先不做为一个审美者,而是抛弃自我,进入画作,我进入一种精神状态,画中物与我是一致的,我化身万物实体,却也是化身虚空,这情这美是如此的盛大,天地之大,之美,由物及我,由我及物。我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我,我化身无形,于天地之间,天地之外。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但无论怎样,于己去体验万事万物的美,这种盛大之美,让我心折。
由欣赏这幅图轴,我看见了画基于技术的形式美,画作为人类精神文明传承的力量美,融入画中物,万物与我为一,我体会到了盛大之美。同时我最大的收获是我学到从多角度去欣赏美,发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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