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年。
我生长于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镇,家庭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
我还记得2013年高三开学前的暑假,为了尽快补上高一高二欠下的基础,以及尽快进入高三备战高考状态,和同学约好一起上补习班的我,第一次放了别人鸽子。原因也很可笑,爸妈不支持,不给我补习班的费用,理由是没钱,顺便还要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为了赚钱他们到底有多辛苦而我又多么不体谅他们。
一千元一个月,包住宿费。
阴郁的脸色压的我大气不敢喘一下,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揪着我的心脏不停地绞啊绞,让我简直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对啊,爸妈不是舍不得在我身上花钱,是我们家真的没钱啊?
如果不是我爸前两天刚给我弟买了几百块的遥控飞机作为生日礼物的话。
那一个暑假,我性格大变,和所有同学朋友断了联系,包括被我放了鸽子的最好的朋友。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流泪。一周以后终于想通。
我要努力,我要离开家。
高三开学后,我一反常态,除了吃饭睡觉,就只剩学习。拼命背书以及刷题带来的快感,令我暂时忘记其他一切烦恼。我的成绩也突飞猛进,语文英语维持在120以上,文综维持在210以上。
这么一看,确实是不错了。但我有个致命弱点,数学一直都是六七十,不管我怎么刷题,甚至把大部分时间向它倾斜,可就是不见起色。每次考试,选择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考完一对答案,十二道选择题错一半。大题呢,就更惨了,众所周知第一道大题最简单了,但是我由于太紧张,总是算错数或者看错数,导致答案算不出来,心态一下子就崩死了,下面的题连题干都读不懂了。运气好的话,第一道大题能做出来,卡在第二道上。就像是陷入一个死循环,越是害怕,越是考不好;这次越是考不好,下次越会更紧张。
我并不是太笨或者是无法理解,相反,很多题我不会做,但我一看答案解析就能懂了。
那会的我,总是在一本线(参考往年分数线)下徘徊,我急,我班主任更急。
她找我单独谈话,张xx,你不能再这样了,数学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但凡你数学多考个二三十,你也能稳上一本大学了。这样,我给你找个数学辅导老师,两个小时一百五,提一下你的数学成绩,这周三晚上八点,你来我办公室找我。
我硬着头皮答应了。
去补课的那天,我和班里一个瘦瘦小小成绩中下的女孩子一起去的,她爸妈找的班主任,希望帮她找个数学老师补补,于是班主任安排我俩一起去了。其实我那会班级排名是前十的,但我的数学,是和排名中下的同学水平相当。没办法,我的短板实在太过明显。
周三晚上补了两个小时,好像确实是有用,老师会讲的更细致更慢一点,确保我们两个真的理解了,然后让我们做题巩固,再讲题。回去的时候我异常兴奋,给同桌讲我补课的感受,心里默默期待下一次的补课。第二次在周五晚上,过程和前一次大差不离,但我明显感觉到,看完题后我的解题思路更清晰了。
周末回到家,我给爸妈说我补课的事情了。我兴奋的像只麻雀叽叽喳喳,因为我有信心我的数学成绩能快速提上去,一本大学我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是呢,父母阴沉的脸色令我很快察觉出不对劲,我迅速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看着他们的脸色,只有宛若擂鼓的心脏,窥见了了我灵魂深处的风暴。
“太贵了,肯定是你们老师合伙坑钱……”
“你上课你老师不教你啊,就知道补课补课……”
“考得上就上,考不上就不上,哪来这么多事……”
天知道我那天,是怎么把眼泪忍住的。
我只记得后来我在日记里写下的一句话。
“所谓仰望天空,可不就是冲老天翻个白眼嘛”
在我死皮赖脸要求之下,我爸妈算是把已经上过的两节课的费用给了我。周一回到学校,我去找了班主任,告诉她我觉得自己开窍了,不用补课了,并把两节课的费用交给她,请她代为转交给补课老师。
晚上班主任又找我,把钱退还给我了,说补课老师说就当试课了,希望我高考加油。
我回到教室,趴在座位上装睡,实则眼泪浸湿了校服两只袖子。
后来我疯狂刷数学题,晚上十点半回到宿舍后,经常又做题到十二点半,然后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上早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在高考前两个月的模拟考试中,我的数学成绩首次过百。
高考前,大家都很紧张,而我呢,更多的是放松,我终于要解放了。无论结果如何,我真的尽力了。考不上一本的话,大不了我就去复读一年呗。
厚积薄发,加上前所未有的淡定与从容,或许才是致胜法宝吧。最后的高考成绩,考到了我的整个高中大大小小各种考试的数学最高分,同时,总成绩也是。
数学126分,总分630分。超了一本线四五十分。
出来成绩那一刻,我喜极而泣,所有努力都没有白费。
给我爸打电话报了成绩,他并没有多惊喜,语气幽幽来了句“再多个十几二十分多好,能报我们省最好的大学了”
最后我去了离我们家特别远的末流985。后来考研又留了本校。
去年听说我楼上正在读高一的小姑娘,她妈妈给她报的暑假补习班费用六七千,说是我们那最好的课外补习学校了。
思绪被拉回五年前。对啊,那也是我当年想上的那个补习学校呀。当晚我又默默哭了整晚。
一千块钱,如果当时我上了那个补习班,会不会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答案不一定吧,但我心里总是偏执地认为,我本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的,这成为了我心里解不开的一个结,过去解不开,现在解不开,未来似乎也解不开。
有些伤疤,怕是要用一辈子去痊愈了。
活到二十多岁,慢慢发现人永远都是自己为难自己,怎么与自己和解放过自己,似乎才是我们更应该关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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