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刺幽要为贡乌举办尊贵草葬的消息,和赵妤已经起身去往刺幽的消息,一齐被折返的使者告知了赵靖。
“他们为什么要办草葬。”赵靖握着赵妤陈情的书信,拳头微微攥紧。
“回禀皇上,应该主要为了试探蒙真,他们怀疑是月兰狄干的。”
“专门针对月兰狄,就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了。”赵靖略略思考,吩咐这人:“你跟在送亲的队伍里,直接把三公主送到蒙真,还要告知刺幽帐中的中原舞女,时机成熟就可下手。”
“是。”“使者”领命下殿,悄无声息,一听便知是高手。
赵靖拿出一把步摇,这是赵姝去往刺幽时落在宫中的,如今看来,怕是再也没机会戴了。
但棋局之上,这是必要的进攻,必然要有棋子的贡献与牺牲。
送亲队伍两日之后便从大燕都城盛安城浩浩荡荡地出发,整个宫里和全盛安城的百姓都知道,驻守边境的三公主不回朝,直接往北嫁到蒙真,此后宫里就没有一位公主了。
“太荒唐了。”赵渊在烛光摇曳中和刘百石叹息道。
“是啊,老奴啊,真是心疼三公主,为了大燕,被风沙吹了好几年,最后落的如此结果。”刘百石为赵渊添了一盏灯。
“茹妃怎么样?”茹妃是三公主的生身母亲,温柔贤淑,对赵渊和赵潜也很好。
“替三公主谢了恩,领了旨,一滴泪都没敢流。”刘百石回道。
忽然一阵风吹来,赵渊被冻得打了一哆嗦,刘百石连忙拿来一个薄毯子。“入秋了,冬天转眼就到,三皇子别冻着了。”
赵渊说道:“今年的风格外冷。‘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道是吉兆还是凶兆。”
刘百石宽慰赵渊道:“吉凶相倚,福祸相生。依老奴看,三皇子现在也只能多为他们祈福了。”
赵渊叹了一口气,眉目远眺,仿佛可以看见北部的山河。
那里,现在正高悬彩绸,歌舞祭司齐备,人声鼎沸,但见:
草原望无际,交错七彩旗。
地上磨刀尖,空中鹰眼疾。
不惟清泉洌,更得酒香奇。
珍蔬瓜果满,恐至天上席。
这边按下碗碟碰撞声,那边又有贡矢训诫马童的叫喊声,你强我弱,此消彼长,好不热闹。
可是这边大帐却分为清净。
“我要出去遛一圈儿。”赵妤来回走了好几圈儿,终于是憋不住了。
“三姐姐你等等,我叫人跟着你。”赵姝很是担心。赵妤连忙把赵姝按了下去,给她盖好被子。“你就别操心了,我是在沙漠跑惯了的,在这里还能有事?跟你们借匹马,我懒得回去找了。”赵姝答应着,还是嘱咐她一路小心。赵妤换上骑服,和贡矢说了一声,挑了匹褐色的马就出去了。
草原远比沙漠更适合驰骋,这里雄鹰盘旋,天高海阔,没有任何阻拦,几人共骑便是诗酒趁年华,恣意马蹄疾,一个人也可撒野发疯,忘掉烦恼忧愁,和草原融为一体。
赵妤心里有气,加之马也够快,她就不断加速,直到发现自己有危险时,已经晚了。她想停下来喘一口气,但是这马怎么也勒不住,反而越跑越快,如同发疯一般。赵姝有些焦急,但是任凭她怎么叫喊和动缰绳,这马就是不停!赵姝心一横,心想,这么死了倒也痛快,不委屈自己。
突然,她听到一阵哨子声,悠远悠长的,而马听见了后,忽然慢了一些。“先缓缓松开缰绳,再慢慢拉紧!”远处有人朝她喊。赵妤只得信了,慢慢地完全松开绳子,又一点点拉紧缰绳,嘴中叫着停下来的口令。逐渐地,马当真停了下来。
“你心里有气,他心里也有气,你们两个撞一起,搞不好就死一起了。还是个这么美的姑娘,这么美的马,这多可惜。”旁边,有一队人马缓缓靠近,都带着银色面具,为首之人披着褐色长袍,头发编成几股垂到马背上,矗然直立,气宇轩昂,那骑马的手更是骨节分明,看起来清秀又有力量。
“你得安抚他,他才能停下来。一味地较劲,只能是两败俱伤。”他在马上说道。
赵妤一抱拳,说道:“多谢。”
那人也不客气:“小事情,反正我也是顺手。”
旁边的侍从打马上前说道:“我们再向前就是刺幽的大帐了。”
“好,我们继续前进。”那人看了看前面儿,又转头看了看赵妤,说道:“我们同路,女侠可愿一同去刺幽?”
赵妤心中霎时警铃大作,而那人一眼就看了出来。“哈哈,别紧张,你骑这马不是你的,但是随便借的一匹马都这么毛皮发亮,成色极佳,只有刺幽这水草丰沛的地方养的出来,况且你又从那边骑来,不是刺幽来的,那是哪里?”赵妤冲那人一笑说道:“是啊,英雄好眼力,我们一同走,不介意我在你稍前吧。”
“哈哈,当然不介意,请吧。”于是赵妤和他一前一后并肩而行,往刺幽的帐中走。
还未行至帐中,就有人骑马前来迎接。刺幽的人来到这人身前,翻身下马,恭敬说道:“我们大王听闻伊贺大王已到,特来派人迎接。”赵妤心中讶异,这人难道就是伊贺图?!
“贡赫兄有心啦,这还用迎接,礼数未免太周到了些。”伊贺图说着,叫那人也上了马,一同打马朝前而行。
这里楚阔和言道被安排在另外一个小帐中,族人遵王后的意思,既然赶上了,就留他们在这里一同宴饮,待草葬仪式结束后,再送他们回去自己的部落。
帐外,赵妤的随从总是走来走去地监视他们,帐内却是一直安安静静的。楚阔心中的烦闷和纠结不比言道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心”了,看见言道愁苦,他也难过,看见他们兄妹重逢,他也开心,这本来就是大忌。
言道在那里盯着李瑞给他的书信出神,偶尔会抬头瞄一眼正在看书的楚阔。这一眼,他一抬头就看见楚阔也在看着他。楚阔连忙收回眼神,这人却感觉心情终于舒畅了一些。
忽闻帐外有一阵嘈杂。二人互相比了个“嘘”声,到帐门处听外面动静。“鸱鸮的伊贺图到了,咱们大王还没来吗?”“你不懂,咱们大王就是要后到,晾他多时,才能显出不怕他来。”两个侍女正巧在帐外交谈。
伊贺图,对于言道来说,这是老熟人了。他不由得握紧拳头,眼神变得狰狞。楚阔一眼就注意到了,把他拉回看书的地方,按他坐下去。
“原来心中念着谁,还真是会重逢。”言道面无表情地说。“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北部部族的首领都会到,况且你不必见他,打浑浑过去就可。”楚阔没所谓地说。“是啊,早晚要见,晚不如早。”言道的牙都被自己硌得生疼。
楚阔福至心灵,问道:“坎离的毒,是不是与他有关?”言道抬眼看着楚阔:“你是怎么知道的?”“坎离应该不是中原毒药,燕朝皇帝却可以随意使用;如果是外族传来,想到这么多年,实力最强的鸱鸮和大燕一直十分友好,你又这么恨伊贺图,我猜坎离是他给你们皇帝的。”言道没回应,算是默认。
“楚阔,伊贺图都比我的生身父亲更重视我。他觉得给一个皇子下了药,是鸱鸮和大燕的谈判筹码,但他应该没想到吧,我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言道苦笑。
“凭他的心思,肯定不是只有这一样筹码。但是四皇子,你过得可能确实惨,不然不会扒着别人练武看这么多年了。”楚阔想起来,竟然还笑了一下。
吃惊的四皇子刚要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来叫,说是贡赫到了,要先摆筵席和伊贺图共同宴饮,王后邀请两人同去。
楚阔定定地看了一眼言道,言道却没心没肺地一笑说道:“你别担心,我怎么可能让姝儿和妤儿知道这件事儿。不过楚阔啊,你都不替我伤心?”“我向来不往后看,只往前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伤心也只能忘了。”言道看着楚阔坚定走出大帐的背影,若有所思。
帐外已是整齐肃静了,在贡赫大摆筵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另外的帐里一同饮酒享乐,王帐侍从都很快乐。言道戴上了大帽子,往自己的脸上涂抹了东西,和楚阔一起进入主帐,在最后坐定。赵姝赵妤已经在里面了,言道冲他们略点一点头。
“这仗势是真气派,贡赫兄不愧守着最好的草原,今年又是丰收啊!”未见其人先听其声,伊贺图的张扬,在帐中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伊贺图进了帐帘,便有人端出大酒杯,贡赫并伊贺图连饮两杯。赵姝起身,待伊贺图进入帐中,上前敬酒道:“伊贺王雄姿英发,更胜草原丰收光景,我也敬您一杯,祝愿鸱鸮刺幽永如今日。”说罢,一饮而尽,微笑倾杯,一滴不剩。
“王后怀有身孕,还如此豪爽,真不愧草原美人儿!好,我喝了!”伊贺图也一饮而尽。但是眼神却透过赵姝,盯着坐在里面的赵妤。三公主脱下盔甲,换上了亮青色的长裙,头发随便梳一高发髻,也正饮下自己的一杯愁闷酒。
而他身后,也正有一人在看着他,那位也是他的老朋友了。
熟人相见,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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