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球往事 后传
第五节 如果可以长生我希望是一万年 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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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都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局。
空灵主宰了一切。春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
如果可以长生，我希望是一万年。
听，有蟋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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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维莉莉。三十六天前。
ACT1-LEVLEL3（第一幕第三级）。冰冷之原。
根本没空去记到底经过了多少天，就在我们坚守的石垒路口，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成群结队的黑暗猎人或黑暗女枪手试图冲破路口防线。路口防线是北京地下城居民在惊变事件发生后幸存的北京地下城治安军CIDI的组织下，抵抗地狱魔军进攻罗格营地的最后防线，也是有效保护CIDI总部早些年前设置的起警戒作用正规名称叫烽火台信号塔外号叫黑塔的前置哨卡的前哨防线。惊变事件发生后，从京畿地表开进来的近九千叛军不再是我们需要对付的首要目标，虽然这些叛军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都是被洗了脑的恐怖分子，妄想武力占领北京地下城，挟持几百万地下城居民跟中央政府谈条件。叛军内部同样发生了骇人的惊变事件，比我们这边的惊变事件更严重——往往整队整队地发生惊变——他们成了每一小时刷新一次杀之不尽灭之不绝的巨大野兽、黑暗猎人或黑暗女枪手、沉沦巫师和沉沦魔等常见妖怪的主要来源。他们本就背叛了国家，不敢轻易向我们靠拢，但又随时可能处于刚刚发生惊变的前同伙的包围圈中。他们中很多人受不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同室操戈，绝望地选择了开枪自杀，以至于原本看上去拥有强大武装力量的叛军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迅速减员。现在叛军到底有多少人，已经不再列入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范畴。因为他们不像我们，可以利用熟悉本地地形的优势，占据火力交叉地形或高地把守。他们身处平地，完全无险可据，又被惊变的前同伙包围，恐怕不用等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中央援军过来修理他们，就已经团灭。
我只要一瞄准试图冲卡的妖怪，远红外瞄准镜里就会自动以英文和中文两种文字提示妖怪所属类型。如果来的是正常人类，则没有提示，是人是妖很好分辨。至于为什么，哪有空去想？
卡夏是罗格营地防暴大队这个我们临时组建并自封名号的纯粹民众自卫队的队长，她曾是奥运会射箭比赛项目亚军，家里收藏有二十多张的轻质碳纤维组合弓和成堆的重质碳纤维箭矢——都是有着重大纪念意义的纪念品，属于比赛胜利后的合理要求——她把这些弓箭都发给了左邻右舍，很自然就成了我们这些人的头。听说她是锡伯人，从小精骑善射，一个月前刚来北京定居。
嗨，罗马来的姑娘，你很优秀啊！
卡夏很忙，防御阵地的每一个垛头她都要亲自查看一番，她很清楚，临时武装起来的普通民众实战能力堪忧。她见我用弓箭射杀了好几个快速冲过来的黑暗女枪手，马上就重视了我。
谢谢表扬，我也是临时跟您学的，还没学精。我以前是骑步枪射击运动爱好者，参加过奥运会意大利地区选拔赛，最好成绩只拿到过第五名，连选拔赛都过不了，所以没机会在奥运会上与您碰面。
其实我是从冈多尔弗来北京大学求学的梵蒂冈交换生，同样才刚来一个月。中国人一般都搞不清楚梵蒂冈这种小地方在哪，更不用提我的家乡冈多尔弗是个更小的小地方，所以我告诉卡夏我来自罗马（我发现很多中国人喜欢看意甲比赛直播，还亲耳听到有中国人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估计对罗马这个城市不会陌生，有助于我更方便快捷地被中国人接受）。我很庆幸自己成了卡夏的邻居，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不幸情形下。如果不是害怕走出路口会遭遇路口两旁的妖怪围攻，我倒是很想冲出去捡那把近在咫尺的突击步枪回来。之前冒险捡来的枪都已打光子弹，我很担心，一旦箭矢也射光，我们还能拿什么自保。
有人！
身边的阿卡拉兴奋地推了我一把，她是CIDI军医兼牧师，现在受我们委托担任罗格营地防暴大队军事顾问，昨天才刚刚从黑塔那边过来支援我们。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CIDI后勤仓库管理员恰西、来自圣弗朗西斯科的奸商基得和定居北京已久的阿拉伯商会会长瓦瑞夫，他们三个都各因各的不可描述之原因能熟练使用各种武器，刚好当我们的武器教员。基得和瓦瑞夫都是阿拉伯人，区别只是形象方面：基得一身珠光宝气，老是夸夸其谈，显得特没品味；瓦瑞夫则衣着简朴，沉默寡言。我对奸商一向不感冒，看都懒得看一眼，只特别留意了会修理武器的恰西，因为修理武器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实用技能。恰西来自伊犁，身形高大，长得并不像当地黄白混血的哈萨克人，反倒更像中国西南高原地区的古老种群蛮族部落的人。我知道伊犁地表有个叫恰西的草甸曾经很美，是有名的旅游胜地，不知道是不是他自称恰西的原因。
一说到有人，我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枪，只要有枪补充，我们就有了压制火力。我悄悄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能拿到枪，哪怕来的是叛军，只要不是妖怪，都好说话。
来人比较多，虽然距离尚远，但看得出来他们都持有武器。更关键的是，他们有两拨人，身着不同颜色的作战服，显然不是同一作战单位，这两拨人肤色和体形存在较大差别，初步判断应该来自不同国家，光从上述特征看，首先就排除了是叛军的可能。
他们应该是来救我们的援军！看样子还是多国部队！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救援！
阿卡拉激动得差点流泪。
临时制作的CIDI旗帜被高高地挥起来，还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特意跑到路口去呼喊。
以后记得不要再做这种傻事！突然就跑出来，太危险了！
来人里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放低了枪口，其中一人责怪跑到路口呼喊的人不该冒险行事，另一人则转身向后作了一个解除危险警报的手势。
你们来了……我……
阿卡拉马上迎上去紧紧握住接着走过来的一拨人中最像领导的一人的手，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好！我是王自成。这位是我们的领导，特别挺进队领队汪教授！
阿卡拉明显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练过的，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受尴尬影响，又与汪教授热情握手。
突击战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过了路口，恰西负责带领援军的先遣车队暂到罗格营地居委会大院休整。我虽不懂军事，但受军迷男友影响，军事报道节目还是看过的。看得出来，这是一支强悍的军事力量。
HELLO！美女！来，戴上这个！
一个看上去很亲切的女人用蹩脚的英语与我交流，她说她要帮我戴上一个会翻译的耳机，好让我听懂她说的话。她作了自我介绍，我听得出来，她的名字如果不是叫悠叶，那么一定就是叫有叶。
谢谢！我想我能听懂汉语，还是把这东西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TRY，OK？
另一个年轻点的女人却不由分说地一边嘟哝着一边就帮我戴上了耳机。我神奇地听到了标准意语语音而不是原本想像中的英语语音，这个年轻女人有个更神奇的名字叫回头一媚眼（其实是回眸一笑笑。回眸一笑这个成语在意语里尚不好准确掌握，回眸一笑笑在机器听来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好将就着翻译成回头一媚眼。出现此类BUG不能怪作者，要怪就怪翻译耳机的糊涂发明人汪淼）。
当然，我很快就发现了，浪漫的中国人中有更多人的名字充斥着强烈的浪漫色彩，如开在田梗上的花（陌上花）、如果天空没有云（若天无云）、人的长相由心理决定（相由心生）、来自军队的闪亮光芒（军中曙光）等。开始我以为是机器翻译出错，等我摘除耳机来听，才发现机器翻译也不完全是错。
我只好笑着重新载上耳机，然而再没听到有令我发笑的翻译，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俄国佬名字：斯派斯基伊戈尔，与赫赫有名的前苏联红宝石设计局主持设计了台风级巨无霸核潜艇的总设计师同名；图波列夫安德烈，与伟大的上将科学家、前苏联图波列夫设计局主持设计了图系列轰炸机和客机的总设计师同名；安东诺夫奥列格，与前苏联安东诺夫设计局主持设计了安系列运输机的总设计师同名；伊留申谢尔盖，与前苏联伊留申设计局主持设计了伊尔系列攻击机的总设计师同名。由于我男友是铁杆军迷，这些俄国佬名字及其褒奖前缀都篆刻在他厚厚的珍藏书籍或全息影像资料封面上，让我记忆尤深。还有些俄国佬的名字不熟，如高尔基阿列克谢、阔日杜布伊凡、波克雷什金亚历山大、奥斯特洛夫斯基尼古拉等。阔日杜布伊凡把他们一路上找到的十几支枪都交给我保管，可能是因为他看到我在我负责蹲守的垛头上摆了一支M762突击步枪。他转身离开前对我竖起了拇指，让我突然觉得他不仅人长得有点小帅，连转身离开的姿势都有点帅呆。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更大规模的车队通过了石垒路口。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齐步跑到我们面前立正并敬礼，大声宣布接替罗格营地防暴大队把守石垒路口。这意味着，我们自封的名号被军方正式承认。我们一一与前来对位接防的军人们握手或拥抱，还有人甚至乘此良机揩油亲了其相中的某人一下。刚回到罗格营地居委会大院，自觉载誉而归的卡夏立即宣布罗格营地防暴大队就地解散并各回各屋各找各床休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挪步。卡夏这才注意到，经过几天的浴血奋战，罗格营地防暴大队已经从最初只有七八个人两三杆枪，发展壮大到十四人的队伍，人手一杆枪还有富余。最初两天为了节约子弹，多数时候还是靠原始的弓箭和砖头石块打退了一拨又一拨妖怪的疯狂攻击（主要因为我们队长是神射手，而我又学得很快），而我们这边，仅一名小伙子因过于托大，为追求极端命中率有意放黑暗女枪手靠近，意外被已经被他用弓箭近距离射杀的黑暗女枪手挑中左臂而光荣负伤。受最初七八个人的英勇和胜利鼓舞，更多的年轻人壮起胆子加入到我们队伍中来，有的人甚至是从相距三公里远的黑塔那边自带武器赶过来帮忙。现在好了，最初的勇气换来的是队伍的团结壮大和武器装备的鸟枪换炮。卡夏笑了，连忙表示刚才考虑不周，没考虑天快黑了，有些队员回家不方便。
这样，今晚大家都累了，先一起在居委会办公楼会议室集中打地铺休息，至于罗格营地防暴大队是继续保留还是就地解散，留给明天再民主讨论吧！
大家欣然答应，一个个都高高兴兴打地铺的打地铺，找被褥的找被褥，不到一会儿，都扯着呼噜声进入了梦国。
看来，这些天来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已经习惯了服从指挥团结一致奋勇向前的军事化管理生活，突然让他们回到从前既不服管也没人爱管的吊儿郎当生活，反而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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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迪卡。三十六天前。
未知地点。
有一种说法叫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效力于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托特纳姆热刺足球俱乐部的凯恩迪卡自二二一〇至二二一一赛季开始，被俱乐部反复出租，先后效力莱顿东方、米尔沃尔、诺维奇城、莱斯特城四个英冠球队，日子过得凄苦无比。二二一三至二二一四赛季，凯恩迪卡被俱乐部召回，开始稳定在本队的出场阵容当中。虽然工资较先前效力的四个英冠球队大大降低，但凯恩迪卡深知稳扎稳打的道理，未踢出名堂之前，绝不轻言不为五斗米折腰之废话。二二一五年四月二十七日，凯恩迪卡胜利当选二二一四至二二一五赛季英超最佳年轻球员。二二一五至二二一六赛季，凯恩迪卡共攻入二十五粒进球，打破热刺球员单赛季进球记录并获得英超金靴奖，成为二十三世纪以来首位英格兰本土金靴得主。二二一六至二二一七赛季，凯恩迪卡在三十场比赛中共攻入二十九球，打破自己保持的热刺球员单赛季进球记录并卫冕英超金靴。二二一六年三月十九日，凯恩迪卡首次入选英格兰国家队。二二一七年九月二十日，入选二二一七年世界最佳阵容候选名单。二二一八年五月二十二日，凯恩迪卡被任命为英格兰国家队队长。同年七月，随队征战俄罗斯世界杯，最终凭借六个进球获得金靴奖。
光辉岁月永志不忘。
然而，光阴飞逝，韶华可怜。就在我刚说出不为五斗米折腰之废话时，全球经济危机就非常不合时宜地暴发了。我先因不合时宜言论被英足总宣布解除国家队队长职务，再因不合时宜言论被俱乐部下放预备队当球童。我空有一身好功夫，却无球可踢，不幸成了专业看守饮水机的零薪球员，正式宣告了我凄苦无比日子的重新开始。
为了生存，我开始重拾幼时研习过的黑暗魔法替人占卜骗钱。
一年前的彩页报道被我随手折成四角板垫在屁股下面，免得被北京地下城呼喊着过去式的凛冽寒风教育成霜棱的可移动石块冻伤要害。
我的黑暗魔法启蒙师傅是迪卡凯恩，一个已经活了二百五十年的老妖怪。有一天，师傅在伦敦街头讹人钱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人之初性本善的我。师傅挡住了我回家的去路，蹲下来跟我说与我有缘。俗话说，师傅领进门，觉悟靠个人。与师傅有缘的我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每天放学回家之前都要去拜访师傅，打过招呼之后就一头扎进师傅家高挂着各种羊皮卷轴的诡异书屋里。我如饥似渴般徜徉在魔法的世界里，直到第九个小学学期结束的前一天。师傅并不在家，我直接走进书屋，顺手扯下了最后一卷羊皮卷轴。与往常一样，我调好气息，再打开羊皮卷轴，卷轴展开到最后，发现用来当作轴的物品是一根尾骨。我顿时感觉到了来自周身四面六方黑暗而凛冽的气息，这种气息似乎对我没有恶意，反而像是在召唤着我。我按捺着害怕的紧张情绪，战战兢兢把卷轴摊平来看，精妙的黑暗魔法从序言开始一个字符接着一个字符自动流入我空虚的身体。我发现我能使用读心术和腹语，终于明白师傅所说与我有缘的真正涵义和外延。师傅从自己身上取下了尾骨，制成一支清澈心灵法力涛天又痛彻心扉的净化之杖，命名为凯恩碎片赠送与我，又将自己的意志从肉体分离出来，以黑暗魔法教科书形式注入卷轴之中。原来，师傅以永生形式完成了对我最后的教诲，以后我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而他的意志，还是他的意志。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我语重心长地对前来占卜的两位客人说。
两位客人哈哈大笑走了，没有留一文钱。
你们两个会遭遇厄运的。
我把被他们两个干掉的沉沦巫师脚下的暗红色锁链靴扒下来，腰上的暗红色扣带也抽出来，再捡起同样暗红色的圆盾。我根本不用对照辨识之书，就能认出，这是远古英雄哈斯拉柏常用的套装哈斯拉柏的防御。哈斯拉柏的防御装备要求低，能提升移动或奔跑速度，能抵抗冰火电三种初级魔法攻击，少量抵消物理伤害，还能少量反弹伤害，既加防御，又加命中率，更重要的是提供无法冰冻属性，最适合练级新人使用。我与一千年前的基得及一千年后的基得均有交情，跟他谈谈，搞不好能卖个好价钱。
不用了，直接卖给我吧！
一把明亮的小刀直接就横在了我脖颈前一毫米。
这是一把史诗级别的金色骸骨小刀，名唤巫师之刺。小刀的主人一直以来都很低调，但并不妨碍我认出他是谁。
别闹了，我知道是你！
小刀的主人笑眯眯地转悠到我眼前来，快速地扫了一眼我手中的宝贝。
你想要，我就给你好了……但不能抢！搞这么粗暴，弄得我多没面子……
小刀又移近了半毫米。我不敢再发声了，真割一刀，可不好玩。
我乖乖地把套装双手奉上。
小刀的主人却没有接的意思。
你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没来由的被捉弄，我忍不住气愤起来。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尽量龟息闭气，免得自己把自己喉结给小刀送礼。
不是我要，我是想请你把这套套装亲手交给我儿子。拜托了！
小刀的主人收起小刀就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下了，不知道他还想耍什么花样。
刚才那两个小气的客人已经惊变成黑暗猎人。为防止他们两个回头来找你晦气，妨碍我的计划，让我给杀了。去搜刮一下吧，可能会有好东西。哈哈哈哈……
呸！
见他真的走了，我才敢往地上吐口水。
在心里骂完他祖宗十八代之后，心想他说的也对，去搜刮搜刮，说不定老天爷悯我可怜，再许我发次小财……
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件黄灰色的物品，夜暮下，这哥两个欢快地闪烁着发财的光芒。
哇！他真没蒙我，这可是北极套装的布甲和轻扣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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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得有人仰望天空……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
黑暗森林，我在这里……
面壁者银狐帝国，我是你的破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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