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旷野中看到一株枯树，树下有一个老人，头发胡须都白了，并且长得不成样子，衣服也一堆碎片。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一只兔子。他回答道。
等兔子？
很多年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有一只兔子从这里经过，正好撞在树上，撞死了。我没有能够挽救他，心里感到极为懊悔，因此就在这里等着下一只兔子，不要再让他撞到树上去了。
你等到兔子了吗？
没有。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一只兔子也没有从这里经过。
我说：兔子撞在树上，这种事情一百年也就一次吧，你已经遇到一次了，又怎么可能再遇到第二次呢？更何况，可能正因为你在这里，兔子感到害怕，就不来这里了呢。何必还在这里等下去呢？
老人说：兔子撞到树上的事情虽然少见，但是如果我一离开这里，就会有一只兔子直冲过来，撞死在树上，那么我等了这几十年不等于白等了吗？如果像你说的，他们因为怕我而不过来，那正好说明了我等在这里是有用的，我更要等下去。
既然如此，何不把这株枯树砍倒，你看，树已经枯死了，留着它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这样不就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了吗？
我只是想阻止兔子撞到树上，为何要砍树呢？
你一辈子时间都花在等待一只很可能永远不来的兔子上，不觉得这毫无意义吗？
有意义，无意义，我没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已经开始了等待，那就一直等下去吧。
您会一直等下去？
大概会吧，我也活不了多少岁了。你也一直会走下去的，是吧？
嗯，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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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心里却掠过一阵不能肯定的慌乱。
当然，只要我活着。每天的早晨，吃过早饭，我仍会穿戴整齐后拿起公文包出门，碰上下雨的天气，一定会拿上那把文明棍似的伞。
楼下出口很窄，我不算庞大的身躯勉强通过，习惯的看了看左右，撑开伞踏上方石路面，在车流前等待绿灯。
南方的冬季主色是黑白的。眼前来往的人穿着与我差不多的衣装款式，差不多的颜色，表情也差不多，唯有避开伞、避棚还有屋檐的雨水甩在灰色的影子上，才使得硬冷的颜色混入了柔和的调子。
雨水流过的路面，不必触摸也知是冷的，与方才离开不久的被窝形成鲜明的对照。哎，即使这样，被窝还是抵不过要去上班的心。鼻子紧吸了吸，我又夹了夹公文包。
在人行道，行至一半时，头上方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我不禁抬头张望。
啊，好像是一群鸽子。不待头低下，我似乎被车撞上了，哎，有没有这么巧啊？！
好像就一眯眼的工夫，我醒过来了。当然咯，上班迟到至少得跟公司打声招呼。
眼前一圈晃动的脖子带着人头围着我，貌似看到我醒来就散去开了，还有一个蹲在我右耳旁，他问：“还能说话吗？”
“哦，我的公文包呢？”我问。
他不置可否，站起身，拿起我的伞，哦，至少那把伞很像是我的，走了。
半支起身体，手撑到的路面不是硬的水泥地，是泥土和绿草，哦，开什么玩笑，这是哪？
我站起来，看了看。
这儿栽种着很好的植被，地上，还有“墙”上，像街头咖啡店似着散发出招揽客人的青色味道。
走了几步，我猜，这是个迷宫，并且不费事的，我走出来了。
几个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过。
我看着从眼前去过的棺材，再目送它往前，然后整了整衣装，返身走进那庞大似世界入口的绿色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