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时总想着有机会能乘坐飞机旅行一次,想象着那是一种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生体验。
97年的春天,机会终于来了,我带着美妙、神奇的憧憬,开启了我的首飞之旅。
当年邻县县郊的空军训练基地就是一个军地两用的机场,平时除飞行训练外,还兼营民用航空的业务;只是航班极少,周三飞走,周五返航,而且只飞北京。
往机场去的途中,司机师傅善意的提醒我,那个机场的飞机听说特别破,飞机翅膀都是用铁丝捆着的,我听后只是半信半疑。
到了机场,没有高大的航站楼和气派的停机坪;只见到了一栋平房和一个跑道。
走进候机大厅,里面的场景和今天乡镇的客运站差不多,几排座椅,一个售票处,七、八个人懒散地排着队,不用问航班号,因为只有一个时间和一架飞机,机票也是手写的。
我恳求售票员卖给我一个靠窗的位置,售票员随便写了个座号,我拿到手里并不放心,反复问道"这是靠窗的吗?"他不耐烦的回答"是,是,你上去就知道了。"
开始登机了,有人把另一扇木门打开,没有任何安检程序,我们排好队,前面一个妇女手中举着一个小红旗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刚才买票的七、八个人就是今天的全部乘客。
刚走出大厅就看到了飞机,因为它是唯一的。我异常兴奋,"期盼了那么多年的飞机就在眼前,这可是真的呀"我心理暗自嘀咕。走近一些才看到,来时司机师傅说的对,飞机的翅膀真是用铁丝捆着;但不是因为破旧而是因为飞机是双层机翼,上下机翼间有钢丝穿插固定;这并没影响我对美好旅程的期待。
走进机舱,里面却是破乱不堪,满地的烟头,像刚从二战战场飞回来一样。中间是过道,两边各是一排座椅,你想坐不是靠窗的座位都没有;总共有30几个座位。我这才明白售票员不耐烦的原因。
上飞机后,是没人按座号去坐的,我选了一个认为理想的位置;打红旗的妇女换了一件满是褶皱的制服,摇身变成了我们的服务员(现在叫空姐),也是我们飞机上唯一的服务人员。
大家刚刚坐好,就看到服务员满脸怒气的从我身边窜过去,"把烟掐了!"她喊到,一位坐在我后面的中年乘客看着她的凶样,有些胆怯、但又觉委屈,低声说"不是可以抽烟吗";服务员气忿地说"你没看写着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在对面舷窗的上方贴着一张并不显眼的手写字条"不准吸旱烟"。那位乘客只好不情愿的掐掉了手中的旱烟,"我最闻不了旱烟味了",女服务员嘴里嘟囔着走开。
飞机即将起飞,没有任何的安全提示;因为系安全带根本就不用提示;如果你不系,飞机起飞后,你就会飞起来;就算你系的再紧,也很难保证你的屁股坐在座椅上。
在随后的上行过程中,极度的颠簸使有的人开始呕吐不止。
飞机稍稍平稳,服务员从驾驶舱挎出一个篮子,开始分发食物。由于飞机太小,机舱离引擎太近,所以噪音极大。服务员只好走到每个乘客的面前,把嘴凑到耳边还得用足了力气大声喊"你喝什么,汽水还是二锅头?"。
原本十分优雅的一顿午餐,在这架飞机上却和闹市大排档没什么区别。要酒喝的;服务员还要提示几句"少喝点,上个礼拜有个乘客喝多了,下不去飞机了;好不容易给扶下去,又找不着家了"。
服务员正发着食物,又突然喊到"谁的鞋,谁又光脚了",原来是有人把鞋脱了,飞机的前后颠簸把一只鞋甩到了前面。一位腼腆的乘客带着满脸的羞涩单脚蹦着到服务员那里领回自己的一只鞋子;服务员见他年龄大了,把准备好的训斥又咽了回去。
"怪不得,飞机上的味这么难闻",大家好像找到了答案。
飞机平稳不久,驾驶舱的舱门打开,驾驶员摇晃着走了出来;我诧异之极,"飞机没人也能开,可能是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我忍不住在胡思乱想着,一种极度的担心在升腾。
只见他来到女服务员的座位前,脱下满是油污的手套狠狠地摔在座椅靠背上,嘴里不屑地对女服务员说"上周回来,快落地了,副油箱掉下来了,多亏没油",服务员边织着毛衣边幸灾乐祸地笑着。我听后,浑身冒起冷汗。"队长把我训了",他又说到,我心想这要命的失误,难道只是"训了",应该"毙了"。
飞机终于到达终点,一路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原以为的美妙、神奇的首飞竟这样结束了,哪怕没有高端、大气的感受,也要有安全、舒适的保障吧;除了惊心动魄就是忍无可忍,可够刺激的了",我在心理抱怨着。
我刚要下飞机,想尽快逃离这个充满味道的机舱;却被一个大爷紧紧抓住,他满脸憔悴的样子,手里攥着一张机票,深情地对我说"孩子,大爷有个事想求你,我来时买了张周五的返程票,看你身子骨还不错,五折卖给你吧"。
听后,我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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