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儒林外史》|“及时雨”马二先生

蘧公孙因见两个表叔半世豪举，落得一场扫兴，就把这做名的心也看淡了。看夫人（公孙娶了鲁编修的女儿）给小儿子讲文章，自己也想相找几个学校中的“朋友”（明、清两朝对儒学生员的称呼。进学者称“老友”，未进学者称“小友”）谈谈举业。无奈，嘉兴的朋友都知道公孙是个做诗的名士，不来亲近他。

一日从街上过，无意间结识了在文海楼书坊选书（评选历科墨卷）的马纯上、马二先生。两人一见如故，结为了性命之交，自此日日往来。

蘧公孙的夫人鲁小姐有个陪嫁丫头双红，被娄府的家人宦成给拐了去。公孙知道后大怒，报官抓了回来，两口子看守在差人家里。宦成央人求公孙，情愿出几十两银子，做丫头的身价，求赏与他做老婆。公孙断然不依。差人借见官为由，一回回诈宦成的银子，衣服都当尽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一个丫头，你赏他罢了，却如此咄咄逼人！你不懂“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吗？”蘧公孙枉称名士，徒有沽名钓誉之心，却无君子的胸襟与气慨，几乎因此而惹出一场滔天大祸来。若无马二先生一力周旋，你蘧公孙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一晚，宦成两口子商议，要拿蘧公孙送的那个旧书箱去卖几十个钱来买饭吃。双红觉得可惜，就说起这书箱的来历，原来这是当年降了宁王的南赣道王惠逃难时送给蘧公孙的。（当然，箱里原有几本王惠收藏的诗集，被蘧公孙拿去刻印，署上自己的大名后出版了，蘧公孙已因此名动嘉兴，满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作诗的名士）。蘧公孙又转送给了双红，并告之其来龙去脉。

（蘧公孙修身不严谨由此可见，灭门的事你也敢随意示人？不知他与这丫头是何关系？呵呵）

不曾想，宦成两口子这番话被躲在外面的差人听了去。天上掉了这么大一个馅饼，像皂隶狱卒这种平时连骨头都要榨油的狠角色，又岂肯轻易放过。一番密谋之后，讹诈银子的行动就开始了。差人找到与蘧公孙交好的马二先生，说明来意后，把整件事抖了出来。马二先生听后面如土色，而偏偏蘧公孙最近又上山修坟去了，怎么办？差人把条件也亮出来了：宦成两口子要价三百两纹银。马二先生好说歹说，把束脩九十二两都搭上，又写了一张婚书，把双红给了宦成，总算把那书箱赎回，把这泼天的祸事给消弥了。

（马二先生此次为蘧公孙破财消灾，倾尽了所有，萍水相逢的朋友，能做到这样，真正是难得！）

蘧公孙听完前后经过后，佩服得五体投地，对鲁小姐道：“像这样的，才是斯文骨肉朋友。有意气！有肝胆！相与了这样正人君子，也不枉了！”不过说归说，做归做。他可从没一点要还那九十二两银子的意思。

（公孙无复当年赠银给王惠的豪侠气慨了，究竟是时间把他改变，还是鲁小姐把他改变了？这倒是个有趣的选择题。）

次日，马二先生来辞行，欲往杭州去。蘧公孙挽留不住，隔一日，封了二两银子，又备了些薰肉与小菜，亲自到文海楼来送行，讨了两部选书回去了。

马二先生到了杭州，无书可选。闲极无聊，便袖了几个钱游西湖去。西湖湖光山色甲于天下，马二先生一路赏玩，兴致颇高。走乏了，就在路边茶室喝碗茶稍事歇息；走饿了，就在路边摊买几个钱的零食权且充饥。西湖边上，酒馆茶楼林立，马二先生囊中羞涩，只好望着别人大块朵颐。穷游了一天，回到下处，倒头便睡。

（马二先生仗义疏财，却委曲了自个儿的肚皮。不过，厚德者，天不负，先生的好运就快来了。）

隔了一日，马二先生又去游城隍山。不想，在那曲径通幽之处，倒碰到了位古貌古心的活神仙。这位洪憨仙把马二先生领到下处，备饭细谈，又赠他八九十两煤银（用煤烟薰黑的白银，江湖骗子用来骗人的伎俩）。

洪憨仙与马二先生认为中表兄弟，思量拉上他，并用这“烧银之法”去骗胡三公子的万两白银。

马二先生不知底细，一口应承下来。胡三公子见了憨仙人物轩昂，又有选家马二先生是至戚，也欢喜放心之极。两方约好不几日后就要按约施行。

不想，几天后，洪憨仙病逝，身后萧条。马二先生心好，取了十两银子交予他的子侄去料理后事，并备了牲醴、纸线去送殡。

送殡回来，在城隍山吃茶，遇到了在茶室旁摆摊测字的匡超人。落魄中的匡超人仍不忘读书上进，此举令马二先生极为欣赏，并有心扶持一下这位少年人。在了解匡超人的大致情形后，马二先生与其结为了兄弟，给他讲了一番读书上进、显亲扬名的大道理并赠予他十两纹银、几部选书，还有棉袄、棉鞋等，又亲自送他上船回乡探父。

（马二先生的确是位宅心仁厚，具有侠义情怀的正人君子，观其“救公孙、送憨仙、拯超人”等一连串义举，足以见先生之人品。先生热衷功名，却半生潦倒，还有些书呆子式的拘泥与迂腐，但瑕不掩瑜，仍是位值得人敬重的厚德长者。）

趣说《儒林外史》|“及时雨”马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