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离

自五一假以来，总共回家四次，对于在异乡工作的孩子也不算是很少了。本来没那么假期，由于今年毕业，忙学校的事情，好像就多了可以请假的理由，即使撒谎我也想回学校，也想回家。再看看熟悉的校园，吃吃熟悉的饭，和熟悉的人再肆意狂欢。那个最早离校的人，该是幸福的吧，有人目送；那个最晚离校的人，是否内心还有一丝眷恋，可是没有了送别的目光，想想也蛮凄凉。我在想，我一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啊，还是我是一个不太会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人。离别总是必然，可是为什么还会觉得伤感。还会再见吗？我觉得只要我们想还是可以的吧！可是有些离别是天各一方，再也不能相见。

五一回家。偶然听说邻居的一位奶奶得癌症住院了，快不行了，是癌症，家里瞒着老人的病情，没告诉她，家里后事都准备好了。果然，她家门口，多了一个用透明雨布盖着的棺材。棺材看着很新，应该是刚做好的。也是，谁会为自己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呢？但愿这永远用不到，又好像在做梦了呢。

端午回家。看着那口棺材还在，心里就舒了口气，至少人还是活着的，虽然仍在医院住着。

六月的某一周末回家。爷爷住院了，所幸不是什么大问题，腰扭伤了，休息几个月就可以了。在上次从家离开不久后就住院了，家里说快出院了，就回去看看。这次没有请假，幸运的是，回家是夜车，坐一夜就可以到家，白天不用在路上耽误时间。路上看了一眼，棺材还在，人就还在。出院了，看来恢复的还不错，坐在路边和周围的邻居在闲聊。回到家后，爷爷还没有出院，奶奶一个人在家，大家轮流送饭。奶奶瘦了，年纪大了，前几次生病对记忆力有些影响，把我当成了妹妹。此刻不敢开口讲话，我怕眼泪不听话。随着我们的长大，害怕长辈变老，不记得我们，不能陪伴我们。人生短短几十年，从我出生到我成人的这20年，陪伴我们走过来的人，都是我们最重要的人，我们最经常想念的人，最不想离开的人。回来的第二天下午，爷爷出院，被大姑接到他们家休息一段时间，当天下午奶奶也被接走，相伴了五六十年的两人，在短暂的一个月的分别后，又聚在了一起。在医院时，爷爷想的是奶奶有没有人送饭，有没有吃饱，家里的狗有没有丢，或许在医院除了想让自己快点好些，能想的也只有这些吧。奶奶感冒发烧时，还有爷爷陪她住院吊水，即使嘴里唠叨着，但是却一次也没敢怠慢。爷爷住院时，奶奶只能想有没有吃好，有没有吃肉，医院没好吃的吧，你爷爷又该馋了，怪自己腿脚不方便不能够去照顾。或许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相依相伴吧，老人都怕麻烦孩子了，什么事都想自己硬撑着，好像撑着撑着就解决了一样。奶奶腿不好，有关节炎，爷爷会买各种药试用，做子女的告诫，不要相信这些乡下的流动药贩子，可是爷爷会生气，觉得我们不理解他，他也是只希望想减轻奶奶的疼痛吧，或许会有用吧。作父母的怕拖累子女，什么事都要自己解决，瞒着自己的需求，做子女的忙着自己的生计忽略了父母的需求。或许这才是一切悲哀的源头吧。

奶奶和爷爷去大姑家的那天晚上，我就坐上了回程的列车，就如我来时一样，还是一个人，坐一夜的车。

两周后的周末，爸爸打电话让我回去，奶奶走了，不相信，真的不相信，前两周还好好的呢，叫我怎样相信呢？心里很乱，定了回家的车票。打车去的途中，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没有悲伤，没有哭泣，呆呆的坐着。接到爸爸的电话，让我不要告诉在部队里的弟弟，为什么大人总是这么自私，不理解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弟弟？什么叫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即使回来情况也不会好，挂上电话，我就大哭了起来，吓坏了司机，释放了自己。此次回去和前面两次回去心情一点都不一样，只盼望着快点天亮，这样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夜还是那么漫长。

回到家后看到的只是躺在冰棺里的不会说话的奶奶，更不会把我当成妹妹的奶奶。似乎我们更重视死亡比起生命的诞生。一个人离世时，所有的亲友不管多远都会赶来，好像是只是为了送最后一程。对于生命的诞生，即使是远方带来的一句祝福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邻居家奶奶的棺材还是如当初般放在院子门口，包裹的严严实实，似乎永远用不到，但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们死亡随时可能降临，那些准备好了的，总会到来的，又何须担心呢？

后事料理完后，邻居见到我，便说了句，你奶再也不会让你给她洗衣服了，眼含泪水笑着回答了是。是的啊，再也不会了。

后事完后，大家还是没有 散去，开始讨论死亡，以及死亡前的种种征兆。那些相信或是不愿意相信的 都是对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一个安慰的借口吧。

有时候的生命的离去太突然，没时间挽留，没时间抢救。就像大伯和奶奶，如果在医院会不会可以再陪我们多些时光，看着我们长大成人，看着我们成家立业，这是他们多么想亲眼见到的事情啊。大伯去世时，初二的我，看着他哭着喊着要送他去医院，可是大人们没一个在行动，任凭我哭喊，他们只是站着，沉默着。可是医院真的那么有用吗?真的能够挽留住即将离去的生命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没能留住堂哥，堂姐，好让他们看着各自的儿女长大成人。从他们离世的那年冬天起，我就特别厌恶医院，不能够挽留住20多岁的年轻生命。在世间，他们还有许多没有体会，刚为人父，为人母几年，还有许多的家庭时光要享受。如果医院的墙听到了我们真诚的祷告，或许不会这么快，至少让孩子们有个记忆中的爸爸，记忆中的妈妈。他们还太小，过几年小学，什么都不记得，依稀记得有那么个人，却不记得有他们陪伴的日子。

我以为长大了，我能更加坦然的接受生命的离去，可是这想法只是自欺欺人。我们每个人都在自欺欺人，大伯去世时，爷爷奶奶变得日渐消瘦，好几年才缓过来，堂姐去世时，爷爷奶奶不敢相信，毕竟才25岁，堂哥去世时，爷爷奶奶哭的像伤心的孩子，这怎么会，为什么这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堂哥，堂姐去世时，家里年纪大的长辈都没有通知，年纪大了，怕他们接受不了。

有时候觉得，父母辈的人比我们更容易看清生死。因为逝去的不会再回来，还要为尚在的父母，孩子打拼，生活，好像看的更开。

总觉得应该有人陪你走完一生，可是怎么会呢，不是他先离开了，就是你不得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