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10——【 奶奶与狗登牙】

                奶奶与狗登芽

      我是浸泡在奶奶的故事里长大的，我童年的星空遍布奶奶的故事，我迷恋奶奶、迷恋奶奶的故事，一如节节草迷恋浸润的土地。

      最喜欢夏夜，一头拱在奶奶的怀里，随着她轻轻摇动的蒲扇，我便沉醉在了《熊外婆的故事》中，思绪一如满天的星斗，忽闪忽闪地漂移。有时，我会溜出奶奶的怀抱，趁着月色钻进菜地，摘几片四季豆叶，啪啪几声拍在奶奶和我的肩上，于是，我们便成了老熊和小熊，在院中笑成一团。儿时的我真切地感受到：奶奶爱我，超过爱她自己。

节节草10——【 奶奶与狗登牙】

      奶奶有个老毛病——牙疼，一疼起来，她就捂着腮帮，“咝咝”地直吸气，我也觉得自己满嘴的生疼。听人说狗登芽（一种植物）可以治牙疼，每到狗登芽成熟的季节，我就挎着小篮漫山遍野地去寻找，那一颗颗玛瑙般的小红果在我眼里显得格外可爱，我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摘下来，又一颗颗串成串。当我把狗登芽拿给奶奶时，她总是笑呵呵地说：“哦，我的孙女懂得体贴人了，奶奶的牙不疼了。”之后把一串串狗登芽挂在屋檐底下，那一串串诱人的红成了我心底最虔诚的希望。

      九岁那年的“六一”是我童年最黑暗的日子。一大早，奶奶就给我系好领巾，叮咛我要听话。背负着奶奶的嘱咐，我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中午，我捧着“三好学生”奖状和参加游园活动获得的一大堆奖品兴冲冲地往家里跑，我要给奶奶一个惊喜。快到家时，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呼天喊地的哭声。愣神之间，我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奖状在风中飘飘悠悠地飞向山崖。我大喊一声“奶奶——”朝家冲去，在家门口被妈妈紧紧地抱住了。从大家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渐渐明白：奶奶走了，永远地走了，走在庸医的针药中。原来是奶奶的老毛病——牙疼又犯了，请来乡上的医生，医生一次性给她注射了15支青霉素、10支葡萄糖，就这样，奶奶带着她的故事、带着她对我这个调皮孙女的爱极不愿意地走了，走得那样匆忙，甚至没来得及看上我最后一眼。

节节草10——【 奶奶与狗登牙】

      奶奶下葬那天，我眼睁睁地看着道士念念有词，看着他向坑里撒米、放银元，眼睁睁地看着四个人抬着装有奶奶的棺材放入坟坑。突然，我转过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撒开脚丫朝家中跑去。屋檐下，那一串串风干的狗登芽在我的泪眼中红得逼人。我轻轻地一串串取下来，虔诚地捧着，一步步向前挪移。当第一铲扬起的土被倾进坟坑，我也将狗登芽轻轻地放在奶奶的棺材上。

      没留下一句话，奶奶就那样悄悄地走了，永远地走了，那年的整个夏季，每个夜晚，我都傻傻地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星空，寻找奶奶的星座，因为奶奶说过，每个死了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默默地关心自己深爱着的人。可我的星空充满了忧郁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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