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抽空说说兰花吧,这个曾经被罐子村的二流子王满银一下子就唬弄到手的好姑娘。
村人都说王满银是个破罐子,而且他还就破罐子破摔了,整天的在外面逛世界不回来;那兰花嫁进了罐子村,就像进入了一个罐子,她任劳任怨地在里面忙活,无论是热火,还是冷却,从没想踏出罐子一步。
逛鬼王满银一年之中很少回家,但是他像任何一个中国人一样,每年春节还是要回来的。但过罢春节,他就屁股一拍,四方云游去了。他在外面算是做生意,但生意是赚了还是赔了,没有多少人知道。
作者说,这样的人在东拉河一条沟的村庄里,都能算得上个人物。因为对于一辈子安身立命于土地的农民来说,敢出去逛门外的人都属于有能耐的家伙。
其实,这个看法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而不管这些逛门外的人是真有本事,还是假能耐。
但他还是有点人情味的,每次过年回来,还知道给他的猫蛋和狗蛋准备一身新衣裳或者在外面淘的什么新鲜玩艺儿。而对于孩子来说,他永远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热爱他,想念他,他的回归也能弥补一些他们缺失的父爱。
猫蛋已经十岁了,上小学二年级,狗蛋八岁,还没去上学,天天跟在母亲兰花后面拾柴打猪草。他们也渐渐明白了母亲的苦楚,因此争相想让母亲高兴。
猫蛋上学为了得到老师的表扬,把腰板都挺疼了,因此刚入学四个月,就戴上了红领巾,兰花高兴得让她吃了三颗煮鸡蛋。
“老天爷总是长眼睛的,它能看见人世间的苦难,让这两个孩子给不幸的母亲带来莫大的安慰……”
兰花既要当父亲又要当母亲,既要在山里操劳又要在家里忙活,有时她看见花间草丛中成双成对的蝴蝶,也要怔怔地发半天呆。她羡慕它们。毕竟三十来岁的她也需要男人的爱抚和安慰……
“唉,死满银啊,你哪怕什么活也不干,只要整天在家里就好了。我能吃下苦……”
罐子村的男人们都知道兰花活受罪,也有不少不安生的后生想要钻王满银留下的空子。比如故意在她劳作的不远处唱那酸酸的信天游:
人家都是一对对,孤零零撂下你干妹妹。亲亲!/卷心白菜起黄薹,心上的疙瘩谁给妹妹解?亲亲!/白格生生脸脸弯格溜溜眉,你是哥哥的心锤锤。亲亲!/干石板上的苦菜盼雨淋,你给哥哥半夜里留下个门。亲亲……(有删减)
家乡的苦菜兰花听着酸歌,常常臊得满脸通红。她真想把这些骚情小子大骂一顿,但人家又没说明是给她唱的,她凭什么骂人家呢?
更有过分的,居然大半夜来敲她的门。这时她就不客气了,自己下床穿好衣服,把那些个“大灰狼”骂个狗血喷头。渐渐的,想来这里“借光”的人先后都对她死了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让兰花对她的二流子男人是死心塌地,忠贞不贰。她和她的孩子一样期盼着他回来,哪怕只那几天的亲热,也就使她忘记了一年的辛劳、忍耐和一切苦难。
今年和往年一样,一进入腊月,母子三人就急切地等待满银归来。而且今年的粮食也够吃了,来年也不会再饿肚子。孩子们不时地念叨着他们的父亲,这让兰花更加兴奋,从腊月中旬就开始准备起了年茶饭。
可是一直到快要过春节了,王满银还没有回来。两个孩子每天都到村中的公路边上,去等待从黄原来的长途汽车。每当有车在路边停下,猫蛋和狗蛋都会发疯似的跑过去,看是不是父亲回来了。
可惜,回家的都是别人家的父亲,他们的父亲到底在哪里?
直到大年三十,兰花默默地做好了四口人的年茶饭,然后怀着一线希望,拉着两个可怜的孩子一起到公路边去等待。寒风无情地拍打着三张偎在一起的脸,吹乱了他们的头发,车来了,车来了!
然而,车没有在罐子村停,刮风般向米家镇方向开了过去。车上也没有几个人,毕竟谁愿意大年三十才回家呢?
猫蛋和狗蛋一齐哇地哭出了声,最后一线希望破灭的兰花此刻也忍不住伤心,泪水在脸上直淌。三个孤零零的人在年茶饭的香味和一片爆竹声中把头挨得更紧了……
“都别哭了,咱们回外爷家过年吧!”兰花强忍着失望,拉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回家把做好的年茶饭用笼布一包,就回了双水村。
唉,这种等待的滋味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的父亲也曾外出务过几年工。那个时候还不是每家都有固定电话,每次父亲想联系我们,就先联系他的一个朋友。
那位叔叔在我们村子里开一家小商店,由他托人捎话给我们娘俩,让几点去接电话。可是一到那里去,也不是说几点就能几点来电话,可能父亲被别的事情耽搁了,毕竟人在外身不由己。
每当这时,我和母亲就特别担心,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儿。然而接通了电话,我反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代说一些母亲想对父亲说的话,因为母亲接通电话更不知道说什么,哪怕心里有千言万语!
父亲不在家的那几年,我也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守护在母亲身旁,我清楚地记得我学会了站在梯子上换灯泡,弄清楚了灯泡的接口是什么结构,而以前那是父亲才会干的事。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四,第二部第二十九章读书笔记,总第3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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