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充满谜团,人间所有的看法都可能是片面的。因为我们总是无法窥见心灵的全貌,似乎每个人的肉身或灵魂总有一部分是以孤岛的形式存在,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十二岁的陆秀米对人间最初的疑惑就是这个,甚至终其一生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和自己的老师突然决裂,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为什么在阁楼独居多年之后突然出走,出走之后父亲去了哪里,有什么样的境遇,陆秀米没有知晓答案,作者的上帝之笔也不曾交代。也或许,这就是作者的意图,人间万千命运,其走向都有各自神秘的注定,旁观者怎么也看不透。
“秀米觉得这个村庄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神秘的,所有的神秘都对她缄口不语。”于是她有了试探生活真相的好奇心;“原来,秀米觉得身外的世界虽然藏着无数的奥秘,却始终对她保持缄默。她宛若置身于一处黑漆漆的封闭的屋子里,只能凭借暗弱的光线,辨别屋子的轮廓。”于是她开始试着逼近真相,了解世界。可是,我们看到后来的她,出嫁的半道被掳走,在花家舍的遭遇,流落日本,再后来回到普济闹革命,禁语十余年,在出走和归来的途中反而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更大的谜团,亲人和乡民们敬畏她、疑惑她,也从来没有看到她的心灵真相。
这种生命状态唯一能证明的就是我们看人总是见其阳而不见其阴,看见了阴偏又忽视了阳,是非总难断,只有特定的机缘才能阴阳互参。比如陆秀米看张季元,最初是嫌恶的,还有少女的防备和疏离,总之她们是不太好不太和谐的关系。可机缘就在张季元死后,她偶然之间得到了张季元的日记,她才感到“就像突然间打开了天窗,阳光从四面八方涌入屋内,又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这时她才知觉张季元革命党人的身份,以及革命者稚嫩的幻梦与理想、焦虑和惶恐,当然还有对她本人在欲望与爱意中试探的彷徨。如果仅仅停留在之前的印象里,他们一生都是疏离的印象,张季元的死也是无关痛痒的过往;可仅仅因为“日记本”这个机缘的出现,却让张季元的另一面影响了她此后一生。
当然,不是所有的认知都机缘去破解其疏漏和偏狭。比如文中的母女关系,秀米被掳花家舍,她知道的结果是母亲不愿出赎金赎她;母亲知道的结果是女儿被掳后杳无音讯。而这之间的参差错位到底在哪儿,母女二人始终没有明了。还有,背叛秀米的翠莲,当她以乞丐的身份回到普济,与喜鹊匆匆一见便含羞离开,她无颜再见秀米,却不知秀米其实此刻正倚门而望,那神情应是风云沉寂之后的宽恕与释然。但是,必将冻毙于野的翠莲至死也不会知道秀米的宽恕。
阴阳两面,是非难断,难以悉知。书中说:“人的心思最不好捉摸。就像黄梅时的天,为云为雨,一日三变,有时就连你自己也捉摸不透。”很多人的很多心事和想法都将如瓦上轻霜、瓮中冰花无声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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