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鲜花开满人间
文/左月
当年,不管日子多难多苦,姥姥都没有停止过养花。
春天,井畔碧绿而茂密的马兰叶片中,淡蓝的马兰花蓬勃绽放,小墙边粉红的慈母菊芳香四溢。
盛夏时节,菜园一角的大丽花争奇斗艳,二门口的柳树桃粉面含威,像把门的将军。
秋天,金黄的九月菊在西风落叶中长开不败。
冬天,屋外朔风怒吼,土屋的窗台上依旧姹紫嫣红:洋绣球、玻璃翠、倒挂金钟、明开夜合……还有姥姥栽的一盆水葱、一盘用细篾穿在一起大圈套小圈刚冒出绿尖儿的白蒜。
姥姥不只养花,还画花(墙围子上、椅背上)剪花(窗户上、挂钟玻璃上),绣花(娘和老姨小时候的青布鞋上、家人的枕套上,门帘上、黑白电视罩上)。
姥姥做针线活儿、做饭、做菜,过日子,都用的是绣花的工夫。她是个心思缜密又极要强的人,什么事都要好。家里若来客人,总怕人家笑话家具摆的不是地方,院子、屋里不干净整洁,怕客人嫌上饭慢,嫌菜做得手艺不好,不合口味。
那年爸把河南营总校一同事请到姥爷家里吃饭。姥姥做了玻璃肉一一把肥肉切成小块,走油之后烹制而成(具体做法我至今不知)。客人第一次吃到这么新奇可口的美味,赞不绝口。那时没有网络,没有抖音、快手,姥姥就是爱动脑筋,不满足老一套,喜欢琢磨怎么样花样翻新。从姥姥身上,我感受到,人只要拥有爱美之心,生活就不会是贫穷苍白的,不会是枯燥无味的。
娘出嫁以后,除了上生产队劳动挣工分,还要做一日三餐,见缝插针为公婆、丈夫、小叔子锥帮纳底做鞋,随着一个又一个孩子出生,她又哪有工夫像姥姥那样养花种草,描龙绣凤?
儿成女就,迁居城里后,娘有了闲暇,也能像姥姥当年一样养花了。
娘的卧室设计合理,从床到阳台之间,有很大空间能放花盆。娘经常买花肥给花上,还给花喷药灭虫,也时时培优汰劣。
娘不用手机,也因此远离过量信息的侵犯与拖累,她不看屏幕,看着你和你说话。说眼前的事,做眼前的活儿,关心身边的人和事,比如养花,比如柴米油盐。
娘虽然只读了四年书,不会写诗作赋,但娘说话做事,特别能体贴儿女。跟娘在一起,你会全身心放松,我觉得,人生中心无挂碍的温暖时刻,正是能催生诗意的时刻。
去木兰小区看望父母,娘让我给她新买的花拍照。那花看叶片,像君子兰,看花朵,像蝴蝶兰,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美就够了。娘卧室的窗台上有一个红地白竖纹的花盆,盆里的绿植叶片对生,外缘略似锯齿形。娘说,它叫长寿花,没见它开过花。这名字我喜欢。开不开花不太重要。
我自己家也养花。都是老伴经营。每次出门前她都要挨个花盆浇水。这些花里我最喜欢的,是豆瓣绿,以其晶莹润泽,生命力旺盛。最不喜欢的,是三角梅,以其干瘪而无生气。过年的时候,这些窗台上的宠物与窗花一起,让春意早早降临塞北。
离开讲台前,初三语文组办公室有一盆鹅掌木,高大而枝叶繁茂,就在我的椅子后面。看到它,会让我时时绷紧的神经得到片刻松弛。
就像坐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时候,我通常不喜欢眼睛直盯着前方,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的白云青山。
对了,高速公路边,也有似锦的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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