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铺一张白纸在桌上,搬把椅子坐在窗前,于星光稀薄的夜幕里记下脑海中闪过的片段思绪,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深化的主题,随笔而已。
白天的时候,我打小区外的林荫道上由北向南而行。空气极好,两边粗壮的柳树绿意颇浓,新发的枝芽交错着垂下来,似乎一拧便能滴出翠绿的汁。路旁,粉红、纯白相间的蔷薇花杂乱地开满了绿藤,淡淡的清香顺风拂面,叫人欲醉还休。阳光甚是明媚,让人心情也晴朗起来,这便是阳光的妙处所在吧,它能将一切的阴霾驱散,不论是眼前的,还是心里的。
都说济南的春天极短,短得似乎在人们眼里可有可无,但它毕竟还是存在的。我以为,济南真正的春天便是四五月的交集,这时候,太阳温热起来,水清草长,正是万物萌生的时节,各种花都绽放开来,绝非三月份只有迎春花的时候可比,如今是姹紫嫣红争芳斗艳的时节,空气里都是热闹的生命味道。山青了,天蓝了,片片白云下,大地开始抖落去年的积尘,萌生出崭新的面容,松动的沙土里探出一个个甲虫的黑脑壳。像现在这样,便已经是春天的尾巴了。
信步往前走着,忽有浓浓的槐花香将周围整片天地笼罩,即便不去刻意地吸允,这花香也已汹涌着钻进鼻孔。我抬头看,路旁不远处有一排不算很高的槐树,一树白花碧玉成妆,凝脂中缀着翠碧的叶,此时开得正旺,清风吹过,偶尔有些早开的花絮便簌簌地落下来。我打树下走过,见地上已有薄薄的一层落花,香味益发的浓重。隔不远,槐花又成了紫色,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紫色的槐花,之前在老家见到的槐花清一色全是纯净的白,而这紫色的槐花,乍看之下亦别有一番风味,花繁叶茂,远远望过去,自有一股庄重的神韵。我在树下驻足凝望,沉甸甸的紫色花瀑让人心生爱慕,往南看去,一条路看不到尽头,两旁白紫相间的槐树便也这般无限地延伸过去,似乎是条通往天国的过道,暖暖的阳光穿过浓密的叶,在路面上泛起一片黄晕,更添了神秘感。心里便有一种渴望,想要在这样一条繁花胜锦的晚春林荫道上,走下去,永远也不要有尽头,永远也看不见终点,我明白,那只是一种奢望。
此刻坐在窗前执笔,不过是想记下当时真切的感受而已。我正写着,忽有一只极小的飞虫落在我的纸上,它太小了,小到落在白纸上亦不过留下微微的一个黑点。下意识里,我用手轻捻了一下,本打算将它弹走,却忽然有了一种想法,将它凑到眼前细看。这针尖似的小生命竟还活着,细丝样的爪子还在挣扎着,一对透明的翅膀合拢着,如此细微的生命也会努力地争取活下去,毕竟,它也有活下去的权力。我忽然为方才的举动感到羞愧,好在我用力很轻,只是稍稍捻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它太小了,以至于我都不屑用力,也正因此,它才得以逃脱一劫活下来。我把它放回在纸上,白色的灯光下,它投了一个极小的影子在纸上,我便这样看着它,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它似乎缓了过来,透明的翅膀微微振动几下,紧跟着,它那细微的身体便飞了起来,摇摇晃晃,我打开窗,把它送走。这小小的生命竟会带给我极大的震撼,它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在心海掀起一个不小的浪。
夜已深,我却毫无睡意,打开放在一旁的收音机,里面正播着歌曲,是一首《同桌的你》,心随曲动,我想着,若是每个人都有那样一个让自己难以释怀的“同桌的你”,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在最美的年华里,为她守候最绚烂的一段青春岁月,不看结局,只为经历,只为曾经拥有。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多年之后,我依然会牵挂着,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苦恼,还会惦记着她如今是否过得幸福快乐,那么,我的心里便一定是幸福的。
心绪给这一首歌牵引着,缓缓波动,忽而歌声一转,竟成了黄小琥的《不只是朋友》,我心里又是一震。或许她也不想只是做我的朋友,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期许的幸福美好,于另一个人的心中,或许正是一场恶梦。我竟分不清是非对错了,倒不如不去计较太多,只活好眼下便是。红颜亦好,蓝颜也罢,能做朋友,亦是不浅的缘分;怎不见茫茫人海中,相识相遇,便是五百年前的一次回眸。我倒是忽而羡慕起那些沧海一声笑、醉酒看今朝的洒脱来,红尘一世,沉沉浮浮难定,痴痴笑笑走过,便也罢了。
我正写着,心里乱如团麻,忽而又一只飞虫落在我的手上,不知是不是刚才飞走的那只,倒是一个模样。我不禁停下手中的笔,待它在我手上逗留了片刻,又一次展翅飞去,我的手,成了它遥远旅途中一个借以小憩的驿站。我放下笔,放下一脑袋沉沉的思绪,起身上床,熄了灯,五月的夜晚,依旧是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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