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数番辗转,他才又找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十一位数字排列。这个数字排列贯穿了他的大三、大四——人生中最后的两年学生生活:
每天早上,为她写一首诗,唤她起床、问候早安;中午,一边通电话一边吃午饭,通过电波共进午餐;夜里,拥着彼此的温存入眠。开心的时候,与电话那头分享;伤心的时候,不用思索,拇指就条件反射般按下那个早已占据通话记录第一高地的号码。开心乘平方,伤心则开根号。
他没有表白,没有海誓山盟。他认为这样的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而她……
大三那年的暑假,他鼓起勇气第一次向家里撒谎:他先去探探职业市场,然后再折返回家。
挂了电话,手心拽着的那张火车票都湿透了。第一次发现西北的天空那么漂亮。
在还没有高铁、动车的年代,一列K字头的红皮火车从西北绕道中原,再从中原到西南,三天三夜,走过了大半个中国。从中温带的干热到亚热带的闷热。出站口的热浪,差点儿没让他窒息。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确实被惊住了!喜……
她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私人群租楼里的一个单间。至今他都不记得房间的模样,但那天跟她走在大街上的兴奋劲儿,现在都还依稀记得。回想起来,握着手机的右手还会微微打颤。
他想让她一起留在出租屋,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要回去复习,准备考试。于是,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远远的斑驳树荫下。老旧铁门刺耳地将他撕成了碎片,丢弃在这陌生的大街。
“我要复习考试,不要打扰我了!”
没有了见面,没有了短信,连电话也“暂时无人接听”了。他就像从干瘪的躯壳里抽出的灵魂,在车水马龙的路中间急促、不知所措。
煎熬里的时间如同路过显微镜的蚯蚓,倍受折磨。
“你明天在火车站门口等我。”这个电话似乎跨越了数个世纪宣布了他的无罪释放。
红皮火车上,他们座位的对面是一对情侣。作为别人爱情的见证,他们的交流却几乎为零。他多想,将趴在小小餐桌上的人拥入怀里——他曾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而今却只能靠着角度尴尬的椅背,似睡非睡地看着。
已经不记得怎么到的站,怎么分的别。也不记得是怎样从通讯录,从QQ与微信“最关心”的分组里消失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二)
看着这曾曾经无比熟悉的十一位数字排列,他的手再一次微微颤抖。赶紧放下手机剥一个糖,却无济于事,连味蕾都失效了。
“你好!”盯着手机屏幕良久,他才礼貌地点了“发送”。
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中午好!”
(三)
她结婚了。
一个半月前,生了个女儿。
老公经常出差。月子里,她自己给娃洗澡、换尿片、喂夜奶……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月子里,没有人做饭,自己又不能出去,于是,吃了一个星期白米饭。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那个星期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几近崩溃了,你知道吗?差一步,我就从楼顶跳下去了,你知道吗?为什么你现在才来?”她坐在马桶上歇斯底里。
他抱着手机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把你找回来的……对不起……”
在她的城市,他哭得像个孩子。
亦如五年前,依旧是这个宵夜摊。
那一夜,他给她发微信,“我来到了你的城市,你在哪里?”
“你还不是对方好友,请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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