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遗失的二十年（八）

时间遗失的二十年（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时刘倩文住进来咖啡馆的第十天傍晚。那天的天空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想要下雨却缺少一个让雨水落入人间的恰当时机。

    吃完晚饭，我慢悠悠地出门散步。刘倩文也跟了出来。起初，一路沉默。后来，不知道走了多远，大概走了有半个小时吧。刘倩文忽然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朝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过去与她一同坐下。

    我走过去，与她并排席地坐下。她拿出烟盒，从中抽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我。我接过来，点火。

    空气变得有些潮湿。

    “给你看个好东西。”她“嘿嘿”一笑，一脸神秘地说着，从鼓鼓的口袋里掏出一罐啤酒来。

    七点钟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她打开啤酒罐，喝了一大口，然后点燃香烟，把香烟夹在手指中间。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西边的天空上，夕阳藏在乌云后，露出一条一条的光亮，像橙色的丝带。在这时，雨不由分说地下了起来，一滴一滴地滴落。

    我扭头看了看她，怕她不堪重负，被这雨滴击垮。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眼睛，没有办法确定她是否在哭泣。但是周边压抑的空气告诉我，她在流泪。我只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香烟已经快要燃尽了，她猛吸了一口烟，被呛到咳嗽了起来，然后将香烟熄灭，把烟蒂放在旁边的地面上。

    “你为什么不讲话？”她问我。

    “如果讲话可以让你好受一些，我当然不介意多讲一些。”我说。“但是好像并不能。”

    “喝一口？”她把啤酒罐递给我，询问道。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还真不客气！”她说。“不怕我下毒吗？”

    “死就死了。”我把啤酒罐递还给她。

    “你觉得人是我杀的吗？”她问。

    这些天她饱受质疑，即使她已经躲了起来，每天都有十几个小时在屋子里呆着，只有晚上才出来吃东西，散步。可是，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呢？一旦被贴上了嫌疑人的标签，不管是否有证据，都得接受更多人怀疑的目光。尤其是在这个网络时代里。即使你闭目塞听，也会不断地有人通过网络向你发出质疑，手机铃声“叮咚叮咚”响个不断。她变得憔悴与颓废，她的父亲是生物学者，她也是，二十多年不抽烟，如今也抽起了烟。她说，以前总觉得抽烟是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嗜好，百害而无一利，现在她总算明白了抽烟的好处在什么地方了。

    “说不清楚，没有可以成立的证据证明人是你杀的。”警察根据动机锁定嫌疑人，却拿不出实际证据，是一件特别让人头疼的事情，不管是对于警察，还是对于涉及案件的普通人来说都是这样。

    “你也真是胆大，明明不知道我是不是凶手，还这样和我一起喝酒。”她苦笑了一下。

    “要杀死一个人，方法有很多。”我说。“喝酒可以，吃饭可以，走路也可以，甚至什么也不做也可以杀死一个人。但是总要有个理由，你或许真的会杀马忠，可是却没有理由杀我。这是理性分析的结果。”

    “理性啊……”她喃喃道。

    “难道你都是理性分析过后才行事的吗？”她问。

    “部分时候吧。并不是所有时候都是这样。太理性的话就不浪漫了。”

    “那你是经过理性分析还是经过感性判断才得出可以和我一起喝酒这个结果的？”

    “喝酒就是喝酒嘛，哪需要分析和判断啊。”我又拿过啤酒罐，喝了一口。“要是吃喝拉撒都需要分析和判断的话，人生该多没意思啊。”

    “唉！”她侧头枕在膝盖上。一脸难过。

    “嗯？”

    “救救我好不好？我救不了我自己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面庞流到了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