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驾校的第一天我才发现,杨秀秀并没有跟我和黄小银一起学车,有的只是两位学长和教练挺着的大肚子以及顶着的大光头。当时我十分失望,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我既不好意思直接问杨秀秀,也没能厚着脸向大光头打听。
那天大光头用砖块把他那辆老丰田的四个轮子卡住,指示我们轮流坐进去打方向盘,叫我们永远记着开车要“左手打右转,右手打左转,自然才完美”。如果大光头是位初中数学老师,那么这句话在他心里的地位如同“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可惜大光头碰上的两位学生,一个是数学考了六分的黄小银,一个是考了十几分的我。
所以我跟黄小银在启动车面对第一个项目8字绕弯的时候,不是绕到路边的小坑里,就是绕到离合刹车分不清,但凡有点小意外就心慌手忙脚也乱,哪里还顾得上大光头说的什么“自然才完美”。
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我跟黄小银都十分害怕大光头对我们进行言语羞辱,但其实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就能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他拿大肚子压在我们身上,这样影响也不大好。
纵使是这样,大光头还是十分信任我跟黄小银,在几天后就对我和黄小银进行放养。轮到黄小银驾车我便接替了大光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帮忙踩刹车预防意外情况,而大光头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观看,但这样还是让我跟黄小银很有压力,所以我只好玩着手机来缓解压力。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重压之下,必有莽夫。黄小银不知怎么就“哐当”一声把车撞上了路边写着“停”字的指示牌杆上。
车外一脸懵逼的杆和车内两脸懵逼的我们。
“你好啊,莽夫”。杆向黄小银打了个招呼。
我们没有回应它,十几秒之后,我起身将头伸出车窗寻找大光头的身影。
“教练不在”。我对着黄小银说道。
黄小银长舒了一口气。
“这根杆是无辜的”。我向他笑道。
“我知道”。黄小银也跟着一起笑。
“那你还撞?”
“你看杆上面不是有个停?停车而已,大惊小怪”。
莽夫黄小银把手掌汗在裤子上擦干净后把车缓缓退了回去,但是那根杆歪的挺严重是回不去了。
“这杆好像不怎么禁得住撞啊?”黄小银转过头问我。
“你身上的杆的没撞不也是歪的”。
“我身上什么杆?”黄小银十分不解。
“说错了,你身上的针”。
“针,什么针?”
我不知道是不是黄小银跟我待久了的缘故,单纯如此的黄小银,后来在寝室里的风骚无人能及。
黄小银把他这次的莽夫行为主动向大光头坦了白,大光头嘴上说着没事,但还是在车头那里端详了好久,之后要求我跟黄小银国庆接着来学车。
何有平在前几天就在寝室提议过国庆整个宿舍一同外出游玩,我和黄小银同这个提议之间就隔了一个大光头。显然外出游玩比练车有劲的多,我跟黄小银一致决定不去理会大光头的这个要求。
大光头扼住了国庆游玩的喉咙,我们自然要战胜他。毕竟造价好几亿的车比大光头的老丰田坐起来更舒坦,我们整个宿舍在国庆的第一天,坐上了好几亿一辆的车去了江西婺源。
坐在我前面陌生姑娘的身影反射在车窗上,我瞧了好久,窗外行景一过不回头,杨秀秀在我的心上窜来窜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要是杨秀秀就坐在我旁边的话那该有多好。
有个舍友一直念叨着要看婺源的油菜花田,但这个季节并没有,它们只存在于我的记忆当中。十几年前我还背着小书包,带领另一群小书包走在放学归家的小路上,一路上都是高过我们好几个头的油菜花,我手拿着树枝,回想着大人嘴里说过的油菜花田里会有疯狗出来咬人的传言。
我的心田上当然没有什么疯狗,有的只是一位笑起来让我感到十分温暖的姑娘。
婺源有座挂在山崖上的篁岭古村,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没有见到什么梯田花海,连村民们晒的秋也只看到了残秋。我的舍友们要在残秋余晒当中走过一座高架在上空的玻璃桥,我倒不是走过去的,是被黄小银扶过去的。桥面其实没有多透明,底下景色看得也不清楚,只是我一站上去就头晕腿软,我恐高。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恐高,是小学一年级站在五楼五年级的走廊上,在护栏边踮起脚看下面我就头发晕,感觉自己好像会掉下去摔得死翘翘。到我上了五年级,再站到这个走廊朝下看的时候,再没有一年级心有余悸的感觉。
我以为是我的身高随着时间增长而导致我的恐高症消除,所以我想着十几年都过去了,我肯定踏过这座桥毫无压力,没想到那么久都过去了,我还是没能逃得出当初那种感觉。如果不是黄小银扶着我的话,我大概就成了一名“篁岭壮士”,当地人会把我的遗像挂在桥头桥尾,附上“恐高症者请勿通行”。
从婺源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杨秀秀就是江西人。我想着四舍五入我也是算是去过她家乡,虽然婺源跟她家乡差得有点远。几年之后我确确实实去了另一个女孩的家乡,在她家门口路过四趟,流连许久还是离去,寒冷的风吹着烟花绚烂的夜晚,可我是一个人独来又独往。
从婺源回来后国庆假期还剩几天,我原本打算在宿舍打游戏消磨完这几天再接着驾校练车,黄小银应该是太过于想念大光头,拉着我一回来就奔赴大光头的怀抱。不过大光头没有体会到黄小银的这番切意深情。
“你看看你们,车开得这么差,国庆还跑出去玩”。大光头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数落我们。
“放松一下,放松一下”。我们回应。
“别的来练车的巴不得天天有时间来练完考完,你们倒好,还有心情跑出去玩”。大光头对我们颇为无奈。
黄小银在接下来的练车日子跟我的关系愈发紧密,可我还是没能知道杨秀秀为什么从未在驾校出现过,更为准确的说,我跟她是同班同学,并且同一个驾校同一个教练,但就是从未撞见过。
大光头跟我和黄小银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会一边教我们练车一边分享他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你们这两个小年轻,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啊?”
“没有”。我回他。
“这个肯定没有,每次都不怎么说话”。大光头每次找我们说话黄小银都没怎么回应。
“男孩子,这样不行的,脸皮要厚,这样才能追得到女孩子”。
“没有想追的”。
“那整天在学校除了上课做些什么咧”。
“思考青春”。
“青春就是拿来泡妞的”。大光头的语气满是嫌弃。
之后大光头向我们教学他年轻的时候怎么泡妞把妹,并肯定的告诉我们,只要按他说的做,学校里的妹子随便追。
我一直都只当大光头是开玩笑,就算他说的不错,我也没这个胆子,光是找杨秀秀开口说上第一句话,我都不知道得攒上多久的勇气。
我是不敢主动开口找杨秀秀说话,但杨秀秀不一样。
我们在上课的路上遇到她会询问我关于练车的事情,这让我十分开心,可我还是没敢问她为什么在驾校没能见到她。
“你是不是喜欢杨秀秀?”有天晚上我的舍友问我。
“我不喜欢她啊”。我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干嘛在路上跟她聊得这么开心”。
“因为我们学车的教练是同一个啊”。我觉得我的舍友很傻逼,就聊个天都能以为我对杨秀秀有什么想法,虽然他们是对的,但对别的女孩有想法这么私人的事情,怎么能随便承认呢?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何有平突然在一个寒夜一身酒气的摇晃回寝室,整个人看起来像丢了魂魄,蹲在厕所吐了一次后就上床呼呼大睡。
我本以为他是在学生会各种高官云集的聚会中喝得一塌糊涂,可我过于后知后觉,在这学期要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这晚是失恋。
我都不知道何有平的女友姓甚名谁,高矮胖瘦,结果他就失恋了。
失恋是什么味道呢?
在狗儿子张扬身上是嘴里的一句不合适。
在何有平身上就是一夜的酒,入喉进胃,消磨神志,梦魂颠倒。
那会我想的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尝一尝失恋的滋味,到时不知我是张扬,还是何有平。
何有平在这晚之后便很少出寝室的门,只要我在就拉着我一起打游戏。
这个小崽子,以前我说过啥来着?
说过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但看着何有平失魂落魄的那个鸟样,就跟充气娃娃泄了气一样,看着就让人没有接触的兴致。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就此沉沦,只好有空就跟他一起征战召唤师峡谷。
我们宿舍的几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悲欢喜愁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何有平这个样子好像并不能让其他人分担他心底的感受。
尤其是黄小银。
他们两个人的季节,一个是等着大雪满山,掩盖过往,一个是早春细雨,和风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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