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鸟

            孙淑婧 文学院

林语堂先生的小说素来为人们所称颂，《纽约时报》更是曾用大篇幅介绍林语堂先生的贡献并做出了评价：“他向西方人解释他的同胞和国家的风俗，想望，恐惧和思想的成就，没人能比得上。”

近来读过先生的一本《红牡丹》，描写的是追寻真爱的性情女子梁牡丹，在新寡后，勇敢脱离夫家的束缚，大胆反叛封建礼教，追寻爱情和自由的故事。前后历经青梅竹马名人才子市井拳师的恋情之后，她终归是洗净铅华，返璞归真，归宿于柴米油盐的平静生活。

林语堂先生笔下的女子，大都像是牡丹这般，或是满腹经纶，或是接受过新思想，抑或是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书中对牡丹有过这样的描写，“她梦想已久，在书上读到的地方，她都想去看看。”她说“封建名教把女人压得太厉害了”。就像是书中所言，参加亡夫葬礼的她，像是一个活人做成的祭品。她倾国倾城的美貌，自然便不该葬送在一个死人身上。于是她在守丧之后毅然与夫家恩断义绝，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理想中的爱情。可是很快，在她发现她所喜爱的金竹给不了她想要的名分之后，又去投身于自己学识渊博的表兄，梁翰林。在北京和梁孟嘉住过一段日子，她目之所及的皆是大都城的繁华动人，那股青春的热血便被如数激发出来。于是，大了她十几岁的表兄便事事不能如她所愿，她愈发喜欢孤独，喜欢独自一人出门看戏，和一群健壮的男人大胆恣意的攀谈。久而久之，便又爱上了一个拳师傅南涛，或许真的是命运使然，在南涛出事之后，她曾深爱的青梅竹马金竹病重去世，她跟孟嘉恩断义绝左右不过几日功夫，又遇上了才华横溢的诗人安德年，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和她意趣相投的人了。

她一生四个男人六段感情，每段都是刻骨铭心轰轰烈烈，她在其中周旋却没有明显的时间隔阂，前一页是绝情的“君之一生中，将再无我之踪迹矣。”后一页便是“我不久将至，以后再不与你分离。”听起来滑稽可笑，但她却真的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与其说是她的美貌在折磨世人，倒不如说是在折磨自己。每次的全身心投入，兜兜转转，最终却还是情归乡野。

她生活在喜欢立贞节牌坊的年代，却不拘于压抑人性的“理学”的束缚，她在肉欲和爱情本身之间盘旋，最终却还是选择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于她来说，“金竹之爱，是令人陶醉的玫瑰；德年之爱，是纯白耀眼的火炬；孟嘉之爱，却像是淡紫色的丁香花，激不起丝毫的涟漪”。最后的结局，她嫁给傅南涛，也许只是贪慕他健壮的身体罢了。

她是青春迷人，成熟妩媚的代表，行之所及步步都是为她倾倒的男子，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刘梦得先生的那句话，“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在国人眼里的牡丹，是不守妇道，败坏风气的，但是这种思想价值观却恰巧迎合了西方的观念。所以时常会有人说，林语堂先生实则写的是西方的女子。借古喻今，借外讽内，先生所表达的情感，怕也是对中国封建礼教最为直接的不满。书里的牡丹放荡不羁，就连坐姿也没有丝毫的淑女之感，她任凭街上卖艺的男子拉走她，非但不觉得羞耻，却还觉得很有趣儿。她觉得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才最是自由，明里的意义也不过是，理学之外的社会，才更像是社会。

牡丹能很自然的将自己最为珍贵的身子交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只是因为她需要发泄。她曾经还有过一段惊世骇俗的言论，大致是这么说的，“他永远是个文质彬彬非礼勿动的正人君子，就不能做个热情似火的爱人。他是文人，是好人，我却不想他做爱人。”她一生所求，是青春如火连绵不断的爱意，而不是简简单单一生平凡的学论。所以她之所爱的孟嘉，便成为了自己的亲妹夫。

    爱情和肉体之间的抉择，牡丹做了一辈子，她所染指的那些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人生。她就像是一只生于野地绝美的鸟，逆风飞翔，最终却还是摆脱不了南迁的命运。但是她一生的经历，却是浓墨重彩，值得用一生去珍惜的。她也许看上去是水性杨花，但她真正爱的，也许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她对孟嘉的爱，止于敬仰；对德年的爱，止于钦佩；对南涛的爱，虽是一生，却限于肉体。她之深爱金竹，却也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左右都是时代赐给她的悲剧。她所行很难理解，所以便被世人唾弃，被人生唾弃。

    囿于伦理纲常的人生常常受到限制，或许，将自己的人生理想发挥得淋漓尽致，才是这辈子最好的样子。做一只风鸟，漠视流言蜚语，遵从自己的内心才会一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