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最后还是通知了纳梵先生,他和乔结婚了。
纳梵先生给乔回了两行字:祝你新婚快乐,求你原谅,我要说的太多了,以至不知道从何说起,衷心祝福。比尔纳梵。
纳梵先生今年四十七岁,乔二十一岁,他是她的老师,同时也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可是他们却相爱了。
爱情的奇妙之处在于不分国界种族年龄,它仅仅是因为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单纯特别可爱,它仅仅是因为无论纳梵先生穿什么衣服,乔都觉得纳梵先生风度翩翩。
于是四十七岁的纳梵先生和二十一岁的乔,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爱情。他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吃饭看电影喝咖啡逛街跳夜舞。纳梵先生说:乔,与你在一起,仿佛尝到了蜜的味道。他开心得像个小孩,说他仿佛从笼子里释放出来了。于是想一直把自己泡在蜜糖罐里的纳梵先生说要和老婆离婚,然后娶乔。可是老婆不答应啊,在乔面前上演泼妇戏码,甚至把儿女拿出来做说客。纳梵先生有点烦躁了,他一边奔波在妻子儿女之间,一边跟乔说:我会娶你的。这样拖了一年多,妻子最后在乔面前说,乔再不离开他,她就到教育部举报他,让他当不了校长,甚至失去工作。
乔最后说自己累了,跟纳梵先生不辞而别,回香港跟家明结婚了。而纳梵的妻子,这个女人在得知乔离开了反而果断跟纳梵先生离婚并且鄙视他:没出息,不是男人,辜负了乔。
师太在《人淡如菊》这本书里,说了这个中年男人婚外情。故事结局,可怜的纳梵什么都没有了。我在想,他最后是否也会像《烈火情人》那部电影中的那个出轨后一无所有的中年男人一样,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每天穿着塑料鞋,提着网状塑料袋,袋中装着几根蔬菜,蔬菜中藏着一瓶酒,走在铺着凹凸不平的石头小道,落寞的走向他那个小小的公寓,公寓中放了一张一面墙大的他和儿子和安娜的黑白照片,每日对照片饮酒?
恐怕穷困潦倒的纳梵,只有每日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无暇想起远在香港的那个已为人妇的乔。夜深人静时,纳梵想到和乔在中国饭店吃饭,在电影院看电影,在咖啡厅喝咖啡,在夜店跳舞,在海边肆玩,在出租房看黄色影片,在出租屋背着乔做讲义的时候,他是否还有蜜一般的感觉?还是会叹息懊悔?
他爱乔,还是爱乔的热闹和年轻的笑容?还是爱她给他的四十七岁的生命注射的兴奋剂?还是爱也曾经风华正茂的自己?
可是小说中有一处描述到他第一次留宿乔的房子的那晚,他手上的手表都没有摘下来。
一个人长期事事处于麻木状态,就会失去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状态在没有外界的刺激下,可能会一直相伴到老去那一刻。可是一旦有刺激,灵魂深处的不安分分子,就会像猛兽,飞蛾扑火般抓住那点刺激,努力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可是,脑袋发热的人通常会忘记,刺激过后总会回归平淡的,一切都会回到常态,回到行尸走肉。因为它的本质没变。
像乔描述的纳梵邀请她到他家做客的那幕,纳梵太太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家短,做着难吃的牛肉洋山薯,纳梵时不时和妻子一对一答,那情景太平凡了,平凡到乔甚至有点恍惚,她觉得她眼中的这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纳梵绝对不属于这个家。他应该是那个只活在学术不食人间烟火的极度有魅力的教授才对啊。
于是现实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乔和纳梵一起后,提议要过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时,纳梵说:你还小。他希望她洗衣做饭拖地擦窗定时睡觉准时起床。纳梵和妻子生活了十七年的习惯,不会也不可能会改变。可是纳梵却忘记了这事,他只会说乔:你还小。
他要是看过《家有喜事》,知道大哥的二奶进门后每天在家务和做饭中变成黄脸婆,最后被原来做黄脸婆的吴君如逆袭并夺回大嫂地位的故事,他那时应该说的是:你高兴你随意吧?
可是啊,人都是贪心的,做情人的时候,希望你是这个样子的,做老婆的时候又希望你是那样子的。最后情人终于如你所愿变成了黄脸婆的时候,你却又憋着眉,站在门边,望着这个絮絮叨叨的黄脸婆,摇头叹息。
人生本质如此吧?无论多么轰轰烈烈,最后终会回归平平淡淡,在这个平平淡淡中,你的心是一个深渊,唯有填满精神,它最后才会淡定一点,再淡定一点。可是大多数的你,你们,我,我们却像纳梵那样,一受刺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想跳出那个平凡的坑,却忘记了另一个坑最后也同样平凡。甚至,因为自带着之前十几年的平凡的习惯,对这个新的坑反而处处不适应,有时候会想起旧的坑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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