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记载历史的传统悠久,方式多样,有正史、县志、家谱等体例,有纪传体、编年体、断代体、通史等体裁。古代的文化普及程度有限,朝廷史官记载历史,主要是给君王看。司马迁的自序说,史记的主题就是王道,也就是治国之道。有趣的是,史记为后人所称道,不是因为王道,而是其中的文学性。如今王道已死,再读史记,所求无非趣味,不然呢?
古人记载历史的初衷,有人要明辨是非,比如孔子,有人要以正视听,比如乾隆,归根结底都为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的世道在等而下,说不说无所谓的。所以,想在古史中了解生活的真相,基本是妄想,要靠猜。
文学书写的历史更加引人入胜,因为鲜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后人读史,读的是感同身受,真相反在其次,何必较真?读史的不二法门是把玩,就像三国演义,推演之下,才能设身处地进入历史,感受其中三昧。历史最大的作用是认同,不把玩历史,何以谈传统,不懂得传统,何以有认同?
近代以来科学之风日渐,历史终成学术,可以随意讨论了。历史教科书却有些尴尬,既不是学术,也不是文献,该怎样归类?现有历史课本的编排,基本沿用传统的断代体,讲述着朝代故事,这样做,其实问题很大。
对待基础教育,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灌输知识,培养有用人才。一种是启发认知,培养健全人格。读书做官的传统,来自科举制,与培养人才的功利教育一脉相承,成人眼里的有用,孩子未必适用。基础教育应去除功利,从受教育者的需求出发,启发自我认知,培养探索的兴趣。如果不懂要什么和怎样得到它,人格从哪儿来?至于有用还是没用,以及怎样有用,这些选择,理应在人格健全之后,交给高等教育解决。
如今的历史课,因为急功近利,总想着基础教育就出人才,导致过多讲述国家史、革命史,忽略了文明史。还没有学会做人,提前去学做事,结果两边不讨好,学了十几年,再用一辈子去为做人补课,实在是不划算。
况且,断代史本来是史官的杰作,讲的是朝代的更迭和权谋,这些教育后代帝王的东西,用在课本上似乎不妥。革命讲的是颠覆,也不好讲太多吧。历史本来是人文的学术,不如还原人文的本意。所谓认同,就是要明白怎样做个中国人。好像很没用,其实最有用。
人类文明的发展,来源于伟大的发现,来源于工具的变革。没有谷物的发现,就没有华夏的繁荣。没有一系列工具的变革,中华文明不可能延续。这些东西对历史的作用,更带有根本性。所以,人文的历史,技术性是重点。至于王朝的兴衰,那是文明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培养人格健全的中国人,是历史课义不容辞的责任,怎么还用帝王史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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