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灯招牌,没有任何新鲜感的亮了。白天一转身,它们就来了。
街上人车多起来,电动车小车大家都奔着回赶。我边往回走边胡乱地想。
在城市的街上,对遇见的每一个俊男靓女,电动车、拾荒者,每一处店铺、人群等,都感到好奇,似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各自的心事。想起在家的时候,走在街上,对所有的人物视若无睹,只觉得都与自己无关。走在城市街上,没有人关心我是谁,没有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在家乡的街上,好像人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落魄的人。
按说在城市,人更容易学得聪明点。不吃眼前亏,能屈也能伸。但又不可示弱,任人宰割。学会说话,学会和各种人打交道。可我就是学不会。笨,顽固…
想到这里,离住的地方只有二三百米远了,正在三环路口时,忽然下起了雨。
一见雨势不妙,忙找地方躲避。不想这三环路口没有一家店铺,转身跑到一个在建工地的大门前,大门没有檐顶,地下早已淋湿。只好跑回到一棵街树下暂避,就在这来回几步之间,身上几乎秒湿。两个送外卖的电动车停在树旁,忙着穿雨衣。
雨大了。闪电,雨线,雨雾,在灯光下飞织,灰蒙蒙一片,视野缩小到眼前几十米。雨越来越大,先是大颗的水滴啪嗒滴下来,接着连成线,从头顶的枝叶缝隙中漏下来。树下也不管用,原以为今天不用洗衣,这下差不多已湿了。索性往前走。站在十字路口的雨中,等待红灯。那一辆接一辆的车,都睁着迷蒙的泪眼,连续不断地从身边驰过,似乎比我还要着急。
那情形,让我想起影视剧中主角遭雨淋的场面,多是主角遇到了麻烦,不快。而此时的我,除了袋中的手机,别无值钱的东西。我没有什么高不高兴,不过就是淋湿罢了。
绿灯后,脱了凉拖鞋拿在手上,小跑似的穿过马路。坐在车里的人看见这样敞头在雨中,一定是很狼狈吧。几分钟后,就到了住的楼下。回到屋里,外面的雨哗哗地下,早已掩过了车来车往的嘈杂。当即脱掉淋湿的衣服来洗,在洗衣服的时候,脑子里想到在湖边看见的那只甲鱼。
是傍晚六点多钟出的门,阵雨暂歇,灰云乱飞,天还明亮,到那家常去的木桶饭馆吃饭之前,往附近的湖边路,绕着走过去。
你可以一天什么也不做,却不能一天不吃饭。像是另一个自己提醒着该是吃晚饭的时候。想起林清玄说的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故事,我竟然没有惭愧,而是自认为平庸。这不过是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宽慰的借口。
沿着湖边路走,一大块淡墨似的云盖在头顶上,忽而飘起了小雨。正好湖边有一个凉亭,过去先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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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一改前几日看见的浑黄,变得黯绿,湖面干净。同一个湖,完全呈两样的面貌,让人感到一种多变的存在。亭子里有一个阿姨带着两位八九岁的女孩子在那里玩。在我之后过来一位中年人,他站在亭廊外的栏边向着湖面观望。站在那里觉得无聊,看雨停了,在我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听那个阿姨叫那两个孩子,“快过来看呀,过来看甲鱼。”
原来站在栏边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钓”到了一只甲鱼。实际上是射到的。工具是一副弹弓,但射出去的不是弹,而是标钻。尖锐的标钻用皮筋与弹弓系连在一起,像一只牵线的子弹,标钻钉入目标,脱不了钩,目标得以拉起捉获。
我随着那两个孩子走近去看。只见钻头射进甲鱼背的一侧,射中的地方浸出一点点的鲜血。可甲鱼仍背负着钻头在爬,想挣脱。中年人一拉,又把它拽回原地。
甲鱼比成人的手掌还要大,不算小,它伸着蹼形的四肢,头也伸出来,头前部的嘴尖尖的。两侧的小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惊恐忍痛的样子。
“它痛吗?它痛不痛啊?”其中一个小女孩见了在那里问。没有人回答。我很想说,它肯定痛啦。一定是不一般的痛,箭射在肉身上,岂有不痛的呢。
我看了一眼中年人,短发,粗壮,剽悍。大概这样残忍的事,正符合他的形象。问中年人,是怎么射到的?他说,我早就看到它啦。或许是甲鱼如我一样想在傍晚时分走一走,游到水面上来透一透气。不想,中了这飞来之祸。
甲鱼之所以被射杀,是因为它营养,滋补人,有价值。我感到自己,或许还不如它。
我淋湿了可以回屋洗洗休息,而那只甲鱼,现在恐怕已经成了那个中年人餐桌上的一盆汤,正在享用美味。就又感到自己实在比那只甲鱼要幸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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