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练河边浣衣的母亲
高大的枫杨树
清亮而又深沉的白练河
暮色像歌声一样飘渺
浣衣的女子
倒影清晰
容顔生动
生命的浪花
在浅浅的洄流里
反复盛开
曾经婀娜如柳的腰肢
曾经曼舞随风的长袖
曾经轻盈似云的脚步
和曾经善睐如水的明眸
搁在岸边
任由岁月磨砺
握不住的疲倦
像沙子一样
像水一样
像黑夜里缀在叶上的露珠一样
漏进平原深处几近干涸的河床
只一阵风
一场雨
一个梦
醒来的那头
已是白发如雪
2.三月深处的母亲
平原上的轻寒如烟
远山如烟
柳绿如烟
翻开的泥土
旧时的记忆 一垄垄泛绿
这些平行的线条
从天边
一直到天边
高绾的裤腿
扎进三月的深处
油菜花黄了
紫云英绿了
平畴如镜
佝偻的身影
像一张犁
布谷鸟的啼叫如潮
和千里之外
那些无法言说的疼痛
3.母亲节里的母亲
有人说，今天是母亲节
但母亲不知道
千里之外
母亲和往常一样
呼唤她的小鸡小狗
给它们喂食
或者栽她的小秧苗
溅起的泥水
和昨天一样 几丝清凉
累了时候
在田埂上坐一坐
看看蚕豆花开了
麦子灌浆了
或者
想想她飘零四处的儿女们
想想她写诗的儿子
和她不写诗的儿子
想想她的儿子们在城市的角落里
走过街道的脚步声
愈来愈清晰而伤感的想念
是我的
愈来愈清晰而揪心的想念
是她的
4.母亲
在高坡上
母亲看见烟波浩淼的菜子湖
看见湖面上群鸥飞过
白帆点点
看见白云牵着思绪的小手
向远方走去
那时的母亲还是个小姑娘
衣衫褴褛
乌黑的辫子随着割草的动作上下翻飞
而割断的青草的气息
在阳光下到处弥漫
那段时光对我而言
只是一种止不住的想象
母亲说她那时真的很小
但却必须干很多的活
我当然知道母亲说的小和多的概念
我常常想如果我在她身边
会不会经常和她一起看湖面上残阳如血
一起发呆
会不会和她一起躺在草地上
把草根放在嘴里嚼来嚼去
直到嚼出甘甜的味道
而她
会不会经常放下手中的活来看我呢
会不会看到我在仄仄的田埂上走来走去而当心得不得了呢
会不会看到我涂着泥巴的小脸而哈哈大笑呢
会不会折下柳枝编个柳帽戴在我的头上呢
她当然会的
她会在把我搂在怀里
给我唱吚吚呀呀的童谣
她会抚摸着我光滑的脊梁
告诉我，忘了回家的星星会变成萤火虫
飞来飞去
她会把我的快乐
变成她开心的呓语
如花一般在午夜里盛开
她会把我的饥饿
变成她苦涩的泪水
流入村边的白练河
白练河
美丽的家乡的河啊
是母亲溯流而上的一生
从傍湖而居到临河而居
母亲勤劳的陶罐里从来都盛满了水
浇灌着这片狭小的平原上每一个苦涩的日子
也浇灌着每一个坚强的成长
浇灌着那些郁郁葱葱的梦想
也浇灌着一年一度
那些淹没在水下的苦闷的呐喊
当白练河浅了又满
当庄稼收了又种
当乌兔相逐 星移斗转
当孩子们的孩子们也如椿芽般缀满枝头
当头发渐白
当背影如弓
当脚步一日比一日蹒跚
当瘦削的肩膀再也挑不动晨昏
当四个受难日成为您甜蜜的回忆
当离家在外的儿女成为您断肠一般地牵挂
当儿子突然思念如潮
妈妈
我多想捧起您黑瘦的面庞
轻轻地理一理您鬓边淩乱的白发
长长地喊一声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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