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武侯本纪11——君临议礼
君临城，贰师将军府
乐宗唐昊已经驾崩十五天了，
中成喆被软禁在自己家里十五天了，
中成氏断粮也十五天了。
十五天前，楚申士兵闯入中成喆府，将厨房里所有食材全部取走，将府内的仆从侍女尽皆赶出，只留下中成喆一家老小。
幸好庭院里有几株枣树，全家这几日便采摘尚不成熟的枣子为食。但此时并非结果之时，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娘，我饿。”年幼的中成凉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他泪眼朦胧的看着母亲闵氏，不住的呻吟。
闵氏朝中成喆卧房的方向看了看，无奈地谈了口气，只能默默落泪，将一碗水递到中成凉面前，说道：“喝了它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中成凉推开嘴边的水碗，哭闹道：“孩儿要吃烤肉，孩儿要吃糯米糕，孩儿不要睡觉，不要喝水！”
闵氏心下烦恼，一巴掌打在中成凉脸上，中成凉长这么大，一直被当成掌中宝那样宠爱着，何曾被打过，这一巴掌打的他愣住了，隔了好久，眼泪缓缓才缓缓流下。
看到爱子落泪，闵氏也心疼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擦去中成凉眼角的泪痕，带着哭音说道：“凉儿听话，不要吵闹。”
中成凉流着眼泪，静静道：“母亲，我们会饿死么？”
闵氏紧紧抱住中成凉，说道：“不会的，你父亲是煜唐最英勇的贰师将军，他会想出办法的。”
此时的中成喆跪坐在卧室中，脑中不断浮现着过去这半年间的种种事情，回忆究竟是因为什么自己败得如此之惨烈。
首先就是对百里氏的态度评判错误，百里氏是明显偏向楚国，他们一直等到最后时机，才公布借款事宜，为楚申创造了时间。
其次是错估了楚申发动战争的决心，武侯申驰英与煜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楚茶专卖令既是导火索，也是煜楚战争的必然。
还有梁赵和青城港，煜唐始终没有跟梁赵建立牢固的攻守同盟，在应对楚申的节奏上不能同进同退。青城港虽然与煜唐为兄弟之邦，终究与煜唐不是一心，见利则上，见害则退，终被楚申各个击破。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中成喆对军队没有绝对的领导权，他总是在被制衡，被牵制，一次次错失战机。
想明白了这些，中成喆便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站起身，走出已经待了十五天的卧房，看到大厅里正抱着中成凉哭泣的闵氏，心里一酸，说道：“受苦啦！”
闵氏将中成喆敬为天人，听中成喆如此说话，不由得手足无措，只好屈身行礼，说道：“妾愿追随老爷，生死不离！”
中成喆笑了笑，说道：“人还是活着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他弯腰摸了摸中成凉的脸蛋，亲切说道：“好儿子，饿坏了吧，爹带你吃烤鸡去！”
贰师将军中成喆降楚，拜大将军，领尚书事，时人皆不耻之。
要破敌，便要到敌之内部，这便是中成喆悟出的道理。
德彰殿。
新任煜唐高宗唐傩正拥着美女，品着美酒，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
贰师将军中成喆甲胄在身，手按佩剑，冷冷地盯着唐傩，然后他问道：“陛下，乐否？”
唐傩在美人饱满的胸脯上摸索了一把，笑嘻嘻地说道：“温玉在怀，美酒盈杯，无案牍劳形，无国事烦心，如何不乐？”
中成喆笑了笑，突然利剑出鞘，刺向唐傩身边的美人。
美人柔弱无骨，此刻却突然一个闪身，躲开了剑锋，右手一翻，手里多了柄幽蓝的匕首。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唐傩突然拉住美人的左手，美人身形一滞。中成喆挥剑又刺，这一次，冰冷的剑锋刺入美人柔软的胸口。
看着这曾经温暖的肉体慢慢变冷，唐傩的脸色也从刚才的轻佻变得凝重。
中成喆抽回宝剑，轻轻擦拭，然后恭谨问道：“陛下，乐否？”
唐傩撇了撇嘴，骂道：“乐你奶奶个腿，楚贼问起来，朕该如何交代？”
中成喆看着地上的女尸，笑了笑：“美人带刀，形同谋逆，便说她伺候陛下的时候，匕首掉落，武士警觉，将其当场格杀。”
唐傩顿了顿，说：“这个说辞，楚贼必不会认可。”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若说将军你看朕每日纵情声色，心下愤懑，便斩杀美人以提醒朕？”
中成喆叹了口气，说道：“如此，陛下就推脱的一干二净，末将却免不得要一翻皮肉之苦。”
唐傩笑了笑，说道：“煜唐忠臣，朝廷柱石，如果武侯威逼一下，就投诚效忠了，若你是武侯申驰英，你信么？”
中成喆也笑了笑，说道：“若我是武侯，自然是不信，只有把曾经高傲的中成喆踩在脚底，踩到泥土污水中去，击碎他所有的骄傲与尊严，让他匍匐着祈求宽宥。这样的忠诚，武侯申驰英才会相信。”
唐傩对着中成喆作了一揖：“如此，委屈将军了。”
中成喆跪地道：“臣死且不惧，些许皮肉之苦，何足道哉！”
唐傩赶忙上前，扶起中成喆，说道：“将军，请随朕驱除楚贼，中兴煜唐，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中成喆说道：“中成喆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杀退楚贼！”
唐傩定定的看着中成喆，说道：“军人一诺！”
中成喆重重叩头，目光坚毅：“血海尸山！”
两人执手相握，泪眼朦胧。煜唐倾颓，皇室蒙难，君臣二人，这一刻，已下定决心同生共死，无所畏惧。
唐傩问道：“将军，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事？”
中成喆道：“其一、分化百里氏。百里次宗百里景明死在梁赵矿区，百里德光以亲弟弟之死换取了参加百里氏长老会的资格，却被主宗百里君集轰出华章殿，为此心怀怨恨。我观百里德光其人，心思深沉，绝不会久居人下。我们与之联合，共同对付百里君集。
其二，联合楚申内部反抗武侯的力量。武侯骄横霸道，在楚申朝堂树敌众多，我们多与之金银，收买其心，待时机成熟，于楚申朝廷，卸去武侯的根基。
其三，扰乱梁赵，牵制楚申南部军团。梁幽王死后，梁赵政局动荡，宗教纷争不断，摄政王赵坤自瀚海惨败之后，已经一蹶不振，被吓破了胆，奉行全面亲楚的战略，此非煜唐之福。听闻现在的梁王赵武对赵坤极尽恭谨之能事，奉赵坤为仲父，然臣断定这是赵武的韬晦之计。梁赵宗教动乱后，雷氏后人雷牧远遁，目下就在君临城，此人在梁赵长门有极高威信，不若多与之金银宝玉，命其回梁，召集力量，协助赵武除掉赵坤，尔后北上袭扰楚申，牵制楚申南部军团。
其四，联合青城港，争取陈杏霖出兵，臣路过青城港之时，陈杏霖多有与煜唐联姻之意，当时青城港出兵不力，多半是因为对煜唐存有疑虑，陛下不若将陈杏霖之女纳为妃嫔，煜唐与青城港成为姻亲，则其疑虑必消，如此，可为助力。俟驱除楚贼，再寻机吞并青城港。
如此，可成帝王之业！”
唐傩对中成喆作了一揖，正色道：“将军国士无双！煜唐幸甚！”
楚申，百里坞堡。
百里君集看着手中的契约，再看看跪在堂下的百里德光，神色复杂，许久，他淡淡问道：“德光，你不后悔？”
百里德光低垂着头颅，他低垂的眼睛里锋芒毕露，只是这股锋芒，高高在上的百里君集是看不到的。
百里德光说：“绝不反悔！”
百里君集踱着步子，沉声道：“令弟百里景明对家族贡献重大，本宗主已经有意准许你这一脉‘改换宗牒’，此事长老会正在商议，但是你也知道，百里家族里的地位是按照财产多寡来决定的，本宗主这个签章盖下去，你这一脉，在百里家族里就无足轻重了。”
听百里君集提到自己胞弟，百里德光心下泣血，脸上神色不改，右手成拳，指甲深深扎入肉中，也浑然不觉：“百里德光心意已决，请宗主成全！”
百里君集静静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百里德光，许久，长叹一声，拿起自己的签章，在契约上重重落印。
“次宗百里德光献梁赵矿石铸币之利，主宗百里君集赐韩孙地特许经营之权，韩孙经营之利为百里德光独有，任何人不得干涉。主宗以楚申兵士保障百里德光在韩孙之权益。双方立约自愿，签约已毕，契约礼成！”契约官高声喊道。
百里德光对着百里君集重重叩头，当他起身时，便与百里主宗分道扬镳。
楚申江都城，丝绸商会
穆云谦受江都城布商行会的会长申公昌之邀前去拜会。
穆云谦的丝绸生意份额占到了江都城的半数还多，在协会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人聚齐之后，申公昌会长朗声说道：“本次将大家召集过来，是因为江都城来了位了不得的客人，韩孙百里氏的少主——百里流云。”
说话间，一身白衣的百里流云从申公昌身后走出来，对满堂江都城布商作揖道：“流云此次前来，是为大家带来滚滚财源来的。众所周知，丝绸生产所用的生丝全部由韩孙生产，因为只有韩孙能够生长桑树，养殖桑蚕。我百里家已决定在韩孙种植万亩桑田，养蚕吐丝，并建造织坊三百间，为稳妥起见，百里氏有意，织坊交由众位出资共建，韩孙的桑田与生丝生产也有意与诸位合股，不仅于此，百里氏所产生丝以市场半价供应织坊，以为开拓市场之用，为期一年，百里氏不分丝绸之利，只愿众位将韩孙丝绸行销天下，百里氏以获远益！”
穆云谦心下盘算，一个织坊是三十架织机，三百间织坊，就是三千架织机，生丝制造成的丝绸，在楚申一丈能卖到两千个花币，若是生丝成本减半，凭借自己的店铺网络和行销渠道，将获金百万。
想到此处，穆云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高声呼喊道：“我有意！”
百里流云看着穆云谦上钩，内心一阵冷笑，却满脸堆笑说：“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穆云谦哈哈一笑，边从人群中挤出来，边说道：“江都城一半以上的丝绸通过我贩卖，鄙人乃穆云谦是也！”
百里流云弯腰低首作揖，恭敬说道：“久闻先生大名，请入内堂一叙。”
穆云谦喜不自胜，随百里流云走了进去。
这一走，穆云谦就踏上了自己的不归路，也将他的儿子穆云默推上了历史舞台，煊鸟注定落羽天下，世界将被拖入火海。
穆云谦是江都城丝绸最大的卖家，如今其参与到韩孙的丝绸买卖中，再加上百里氏的名头，无数楚商挤破脑袋为百里家贡献股金。百里流云迅速积累起海量的金钱来完成对韩孙丝绸霸权的角逐，并且最终扰乱了楚申政局。
百里坞堡
白水寒寻着微弱的感应一路北上，没几日来到一座依山而建坞堡旁边，法王之卵的感应愈加强烈。
“法王之卵就在坞堡里！”白水寒自忖道，然而当他仔细观察这座坞堡时，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是百里坞堡！百里氏的宗祠所在！
长门的法王之卵，居然在百里坞堡里。
然后，白水寒就看见了他，百里君集的儿子，百里长生。
百里长生坐在十六个侍从抬起的步辇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虽然衣着华贵，却满是阴冷的气息，好像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白水寒远远看着，右手掐起法诀，喃喃道：“原来是逆天改命，怪不得毫无生气，如此，便安心做我的法王之卵吧。”
白水寒伸出食指，在空中画起圆圈，随着他的动作，空中出现一个血红的能量球。
白水寒手指每划一次，红球就增大一倍，等到能量球已经变成苹果大小，白水寒大喝一声，“去！”红球“嗖”地一声飞向百里长生，却在即将接触到百里长生背部时，突然炸裂，变成无数光影碎片。
白水寒冷哼一声，“有人护持么？雕虫小技！”言毕，闭上眼睛，默念起长门法诀“天地不仁，众生苦厄，我主汹汹，移山填海，明明业火，焚我今世，千秋长门，照我来生”
随着他的念祷，白水寒身形逐渐模糊，整个人幻化成黑影浮在空中，顺着微弱的感应，朝远方飞去。
自梁赵疫乱之后，水墨先生一直在莽江上游的江畔结草为庐，每日饮茶参禅，苦心修行。
这一日坐定之后，水墨先生很快进入无我境，内息在思想的指引下循环大小周天，整个身体在这种循环里吐故纳新，将天地宇宙之精气收入四肢百骸。
他舒展神思，精神和遥远的百里坞堡里那个可怜的孩子建立起联系，将刚刚吸纳的精气输送一部分给百里长生。
突然，水墨先生感到内心一阵恐慌，一股强大黑暗的力量顺着他与百里长生建立的精神联系追踪过来，水墨先生的气息开始混乱起来，他想快速斩断这层精神联系，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黑影包裹了水墨先生，尔后逐渐地显出白水寒的真身。
水墨先生惊恐地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恐惧被锁在身体里怎么也呼喊不出。
白水寒的脸贴着水墨先生的脸，慢慢两张迥异的脸融合在一起，尔后是身体。
不多时，白水寒与水墨先生竟然合二为一。
白水寒看着自己的右手，重重一握，淡淡道：“现在，你的性命在我手上了。”
几百里外，百里坞堡，百里长生一声哀嚎，从步辇上跌落，不住地在地上翻滚悲鸣，像是被锁住咽喉的幼兽，原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惨白。
煜唐君临皇城，正阳门
太子唐显站在正阳门口，五味陈杂。
煜唐皇帝唐傩将与青城港联姻，这个消息让唐显彻夜难眠，他忘不了青城港外湖畔那一抹倩影。
也忘不了自己曾经向父王提及过陈顾盼之美。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自己父王将迎娶自己心爱之人，原因不过是可笑的政治联姻。
皇帝女婿比太子女婿更能安定青城港陈杏霖的心，也更有把握能把青城港内那两万大军借出，剪灭武侯。
唐显站在正阳门口，他想把从正阳门出来的密使斩杀，这样他心中的那丝愿望就不曾毁灭。
然而，当化妆成菜贩的密使从正阳门里出来的时候，唐显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看着密使走远。
看着命运对自己做了一个鬼脸。
唐显无能为力，他不能在宫门口无缘无故斩杀菜贩，那样定会引起武侯猜疑。
即便武侯不猜疑，他依旧无法下手。
唐显抬头看着天，露出一丝苦笑，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年后，韩孙丝绸危机爆发，牵连江都城经济，江都城经济的衰败，沉重的打击了楚国的实力，楚国内部哀鸿遍野，民怨极大。
楚国民众从引发危机的火谦益和百里德光父子，迁怒于百里主宗，进而迁怒于和百里主宗关系甚为密切的楚申武侯——申驰英，武侯在楚国民望将至最低。
与此同时，梁赵发生宗教动乱，亲楚的摄政王赵坤被杀，梁王赵武发兵十万，袭扰楚国南部边疆，楚国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之中。
与此同时，楚国内部的反武侯势力迅速集结，准备给与武侯以致命一击。
他们没有等的太久，武侯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楚申，煊羽城，皇宫
楚王申有辜神情冷峻，容貌森然，他站在皇宫宫墙之上，迎着烈烈长风，默然伫立。
楚武侯申驰英静静站在申有辜旁边，眼神复杂。
楚王申有辜道：“驰英，你看福侯可否承继大统？”
武侯申驰英断然道：“福侯好酒贪杯，纵情声色，每醉于青楼中与优伶拥卧而眠，望之不似人君，断不可以国相托！”
楚王申有辜苦笑道：“如此，寡人就没有成年皇子了。”
武侯道：“陛下春秋鼎盛，只消静待诸皇子长成，再选贤任能，亦不迟哉。”
楚王申有辜苦笑一声，说道：“只怕，朕等不到了。”
武侯惊问：“陛下，难道...又...吐血了？”
楚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少年时，神医奇阙断言朕活不过四十六岁，现在朕的四十五岁生辰刚刚才过，就又开始吐血了，奇阙果然一语成谶。”
武侯安慰楚王道：“陛下莫慌，臣马上寻访名医，定能击破谶语，以救吾王！”
楚王看着武侯申驰英，没有说话，抓住栏杆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望之不似人君？一个外臣，竟然敢干预皇家立储！小小武侯，好大的狗胆！”福侯申有疑淡淡道，他的言辞虽然激烈，语气却不着喜怒。
然后他转头对大伴冯唐说：“立刻联系文庭云，让他召集长史言官，立刻弹劾申驰英，他举荐百里氏入楚，百里氏祸乱楚申，收取楚商资财，投资韩孙，结果生丝价格下跌，楚商损失惨重，便以祸乱楚申金融，包庇百里氏为由上表弹劾！”
“事成之后，侯爷许你文侯之位！”大伴冯唐对文庭云静静地说。
文庭云朝着福侯府的方向，三跪三叩首，然后说：“文某必披肝沥胆以报君侯知遇之恩！”
冯唐淡淡道：“大楚征战多年，民生凋敝而将帅多骄横之气，是时候以文抑武，与民休养了。”
嘉平八年十月初六日，梁赵起兵二十万北上攻楚。
十月十一日，因韩孙丝绸危机波及，楚商破产众多，人民凄苦，楚申境内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
十月十四日，楚申福侯申有疑授意文侯联合百官弹劾武侯。
楚王申有辜激怒攻心，吐血三升，撒手人寰。
楚国，煊羽城，振羽宫。
楚王暴毙，王太后召集重臣商议新君人选。
彼时楚君人选不外两人。
福侯申有疑，长子庶出，已过继于王太后，由王太后家族支持。
惗侯申有常，前皇后所生，年岁较小，由前皇后家族支持。
关节处便着落在朝中大臣的意见上。
大司马梁赞为武侯旧臣，深知不似人君之论已经得罪了福侯，如今决然不可让福侯为君，于是站出班列道：“太后，福侯轻佻，武侯早言望之不似人君，先王深以为然！今不若立惗侯申有常为君，可全太后之名，消除太后与先皇后不合的谣言。”
王太后一听此言，立刻火冒三丈，她与先皇后在楚王申有辜面前争宠早已朝野尽知，若不是先皇后早死，还不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申有辜甚至把先皇后之子申有常赐为“惗侯”，惗者，爱也！忆也！
只此一事，便让王太后多年如鲠在喉，怒火中烧。
文庭云见王太后面露不悦，立刻意识到进攻的时机已经到来，于是快步出班，大声道：“梁大人此言谬矣！当今太后母仪天下，对先皇之子一视同仁，岂有厚此薄彼之念，不过因贤愚而定职分。且太后与先皇后姐妹情深，哪有什么不合的谣言？梁大人怎能因市井之语妄议朝政！”
顿了顿，文庭云接着道：“且武侯虽战功卓著，终乃外臣，怎可言福侯无人君之相？先皇赐爵‘福侯’，岂不正是说申有疑可享天下之福？望太后明断！”
一席话说得王太后不住点头称是，大司马梁赞张口结舌，默然无语。
王太后见梁赞无言以对，心下甚悦，顺势道：“传本宫懿旨！立福侯申有疑为新君！不日承继大统！”
梁赞还待说些什么，王太后狠狠瞪了梁赞一眼，接着道：“有复言其他者，杀无赦！”
君临城，武侯府
百里君集一身黑衣遮体，硕大的斗篷盖住了他的容貌，他在内官的指引下拜见武侯申驰英。
然而当他见到武侯时，却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武侯申驰英穿着乐宗唐昊的便装，也不系衣带，慵懒地披着，在他手上，有一个勺子，勺子里是粘稠冒着热气的液体，而在勺子的正下方，一个太监被捆缚地结结实实，正不住求饶。
武侯抬起一脚，将太监踢到，然后将勺子里粘稠的液体倾倒在太监的右脸上，粘稠液体沾到皮肤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恶臭弥漫开来，太监立刻发出杀猪般尖叫声。
武侯眼神迷醉，喃喃自语道：“小小楚申太子伴读，也敢冒犯本太子，今日定要给你些教训！”
百里君集吸了下鼻子，是煮沸的生漆。
百里君集没有再往前走，他拉住旁边的侍卫问道：“武侯又服用福寿膏了？”
侍卫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百里君集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待他走出武侯府，看着阴沉沉地天空，内心百感交集。
“我本以为他是一统天下的希望，怎料想，武侯位上，只是一个受伤的孩子。”
赢盈，骈鹿城
赢国占据有“巨鹿之国”称呼的燕州。这个国家土地贫瘠，气候干旱，到处是荒芜龟裂的土地和衣衫褴褛的人民。但是恶劣的气候条件和艰难的生存环境，造就了赢盈人民乐战好死，刚烈勇猛的性格特质。
赢盈民众皆少小习武，及大从军，不是在国内跟其他兵团争斗，就是作为佣兵到别国强掠。是以，中土国家里，赢国军备最差而战斗力最强，燕州荒凉的土地也保证了没有人会傻到要跟一群亡命之徒争夺。
赢国都城叫做骈鹿城，原因是燕州盛产一人多高的猛兽——凶鹿，这种鹿四蹄有爪，口中布满利齿，于旷野之上捕食猎物，端是危险。赢盈人在长期跟这种凶兽的博弈过程中，找到了驯化的方法，建立都城的第一块地基方石就是用两头凶鹿拉过来的，骈鹿城因此得名。
此刻赢盈势力最强大的佣兵头子，九大兵团之首，巨鹿军首领盈天罡看着面前几十箱金灿灿的珠宝，神色疑虑。
大厅里赢盈雇佣军的几大首脑都在，黄巾军的盈亢龙、烈虎团的盈咤，乞活军的盈歌，皆在盈天罡手下听命。
“请盈将军率领赢国军团，助煜唐击败楚申武侯！这是定金，事后还有重谢！”煜唐密使高声道。
盈天罡蹙着眉头，转身问在场诸将：“兄弟们，怎么看？”
乞活军的盈歌站出来，他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胖子，五官硬朗，线条刚毅。只听他道：“大帅！此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切莫迟疑！先不说这丰厚的报酬，单是起兵勤王这一项，就足以洗刷我赢盈视财如命，杀人劫掠，无君无父的污名！大帅日后要一统赢盈，需借煜唐之力，以正大帅名分，此时正是卖煜唐皇帝人情的大好机会，切莫错过！”
他这话说的高屋建瓴，立足点已经不是简单的眼前小利。
盈天罡还有些迟疑，剩下的将领被金银珠宝晃晕了眼睛，早就叫嚷起来：“大帅！出兵吧，别管好坏，先痛痛快快干他一场，把这些珠宝抓在手里！”
“就是，大帅，怕楚申个鸟啊，一帮蹲着撒尿的娘们，咱们过去，一个打十个！”
盈天罡被诸将催得性起，拔出佩刀，大喝道：“老子决定了，发兵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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