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01 幼时赏月父母膝下,无别离添欢喜
每进中秋,自能想起刘过「唐多令·芦叶满汀洲」,想起另一个九岁少年,只因偶得一本残破的奇书,不知名头、不知结尾。
书里的故事:游坦之父母双亡,在复仇路上,痴恋残忍歹毒的阿紫而被套上铁头「绰号铁丑」。阿紫练化功大法,贱待他的性命,因为游坦之捡到易筋经修练才得以存活,偶然机会下游坦之练就冰蚕毒掌成为绝世高手。
那个少年一直以为「铁丑」就是故事主角,就这样把念想埋在心里,依附双亲膝下,侠梦十年!
02 少年赏月阁楼上,不识秋月满
十年后,从同寝的阿呆哪儿看到同样的章节,才知道十年前那个残本,不过是金庸的《天龙八部》里一个单本,也才知道「铁丑」的另一面,一个浑浑噩噩、无才亦无勇的可伶的人。
少年看完,呆坐半天,心底怅然,甚至还生出些憎恨,完整的人竟是这般模样!
九岁时,他所期许的不过是「铁丑」开挂后的人生,号令江湖,快意恩仇!
现在想来少年看到的那本没头没尾的残本,反而是「铁丑」最好的一部分。
有些梦真的没必要去圆,正如中秋月圆,圆来圆去,到头来圆的只是我们的臆想。
游坦之可说是金庸笔下最悲惨的男人,他的一生就像历险记,格外艰难坎坷。他本人也不太争气,步步踩雷,处处犯忌。即使偶有奇遇,本应开挂的人生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运,反而加速了他的毁灭。正如在金庸笔下,表哥多半无情,师妹多半负心。游坦之这样的角色,人生道路都不平坦,心路历程更是崎岖。初次看,不是觉得他可怜,便是觉得他可厌。他被阿紫捉来,诸般折磨作弄,自是可怜,但阿紫为人可憎,他竟迁就讨好乞怜,把她作天神般敬奉,使阿紫更加得意非凡,那又自是可厌了。但从整个故事看,就不是可怜或可厌那么简单,游坦之是聚贤庄庄主幼子,自幼不喜用功,胸无大志,无论父兄如何督促,也终不成器,后来乔峰聚贤庄一役,游坦之家破人亡,父母兄长惨死,他浑浑噩噩度日,模模糊糊想着找乔峰报仇,既找着了,报仇的手法却是又幼稚、又卑鄙,毫无用处,而游坦之一惊之下,继而沮丧,以后听到乔峰在什么地方,立刻惊慌觅路逃走。
这样窝囊的一个人,竟然修成绝世神功而不费吹灰之力,萧峰当面错过的易筋经,他无意练成,阿紫费尽心思,偷来神鼎召集毒物,结果引来最厉害的冰蚕,功效却全由游坦之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全部获得。无数正邪两派高手在他寒阴掌力下丧生,萧峰失去的丐帮帮主之位他轻易得来,而他不过是个心地卑劣、人品下乘、既无才亦无勇的小子,一生之中最高的理想,就是博得一个歹毒少女的欢心,为她杀人放火或残害自身都在所不计。
这个人于是在可怜、可厌之外,又可鄙可怕。他若只是可鄙可怕,不过只是一名歹角,但他偏偏又是受害至深的一个可怜虫,他本人浑浑噩噩,胸中感情简单无比,但在读者心中却刺激起这么复杂多样的感情,不是最离奇的一个人物么。
03 青年赏月马蹄急 不觉春已去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登科后」
又十年,当初的那个少年,正值华茂初现,抬望眼,睥睨天下,不宵于「铁丑」那般羸弱。作别双亲,驰向远方!
远方有酒、有美女、有名利,策马取之。这边风月场,伊人靠床头,那边虚以委蛇,宦商沉浮!
与海子笔下的《以梦为马》愈行愈远。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刀口走过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珍爱
我将她紧紧抱住抱住她 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静的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马儿 一命归天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马踢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至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04 中年赏月栏杆头,但见愁云绕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苏轼 「阳关曲·中秋月」
踉踉跄跄又一过十年,少年不复当年,清澈早已不见.没了侠义心肠,不谈国故情怀
唯剩一堆赘肉把心紧紧的糊住,从此油腻不,不敢把面具摘下。
人到中年,生活苟且如狗,丧家之犬反倒有自由之身。而我们却被划了一个圈,三十年蜷缩如此,虽不想摇尾,但屁股还是不实诚,去取悦那些赏着骨头的主顾。
脸上的那种媚笑,蠕动着爬行向前,正是少年所憎恶的中年。
妻儿老小的数落、埋怨,不敢想、不作响,只是静静的等,等着腐朽、等着最后的月圆之夜,想来那是最好的圆满,了无可恋!
05 暮来赏月庭院中,有几知己
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王维「酬张少府」
燕子飞去,秋风复来,长唤再添杯酒,无人应。
想来老了时,少年不在,中年无存,也就这般境况,老年的事不猜,反正开衣敞怀。
且和儿歌一曲,聊记中秋
月儿斜 中秋节
又吃月饼又供兔儿爷
穿新袜 换新鞋
也跟奶 也跟姐
上趟前门逛趟街
「兔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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