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还记得你说我像一只猫。
那时候你在厨房里做饭,老袁给你打下手,你俩合伙以“袁林撑天下,小煜远庖厨”为由拒绝我的加入,我乐得清闲,坐在茶几前抱着抱枕看电影。你走过来时我丝毫没有察觉,电影正高潮我看的入迷,衔着鱼干一点点吃进嘴里,慢慢咀嚼。你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声音之大也就把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我条件放射地看向你。你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捂住肚子弯下了腰,即使这样你仍然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如若不是因为那时是傍晚而非深夜的话,我一定会咻的一下站起来,义正言辞地指责你这笑声存在很大的扰民嫌疑。老袁将饭菜从灶台上端出来,看着笑得直不起来腰来的你说:“你别是魔障了吧。”你摆摆手,停下来喘口气伸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后又接着笑。我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搭理你这个智障,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你一句白痴选择扭头继续看没看完的电影。老袁嘴角扬起弧度表明他对你同样也很是无语,他摇摇头,走过去拍了一下你的猪头,“傻样”。
啧,恋爱的酸臭味儿。
可是后来。
二.
回想一下,你们在一起的三年时光温馨且安逸,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如水般平平淡淡,说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点也不为过。现在倒是很容易让我联想到《庄子》里的一句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让我好好回想一下那天,准确说来应该是那个晚上,那个你和他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寻欢的晚上。
唔,悠哉游哉的我边喝酸奶边做作业。看到你的来电提醒时,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你会和往常一样一上来就巴巴拉拉说一大堆你自认为很有道理我却觉得很扯的理由来劝我“玩物丧志”。鉴于以上对你的认知,我持不以为意地态度接听了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给你一顿骂:“你姑奶奶我做作业呢,没闲功夫陪你出去瞎晃悠。”电话那头没动静,我以为是我嘴里含着酸奶说话模模糊糊的你没有听清,把口中的酸奶吞下去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依旧没动静。我开始想会不会是你有什么事儿,转念一想这会不会又是你新的套路。没办法,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套路太深了,常常弄得我措手不及,搞得我都有阴影了。我接着讲:“你说话啊,聋了啊还是哑巴了,没听见本姑娘说我在做作业嘛,不要打扰我沉迷学习,OK。”
你们闹掰前的那段时间我们仨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忙着初升高的备考,而你不知为何突然接受了你家里的安排,开始接管你的家族企业,忙着做你的“空中Superman”,老袁亦有实习,我们仨很久没有见过面碰过头,联系也只有假期时寥寥几次不过十分钟的视频。你给我加油打气后还不忘开几句玩笑话就匆匆结束,老袁挂视频前还不忘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我几句,要按时吃饭按时服药之类啰哩吧嗦的,反正中心大意是让我照顾好自己就对了,而你对我的关心都在例行公事后的那几句插诨打科上。
有时碰巧能和老袁的假期撞上,他偶尔会来我家给我洗手做汤羹,我还打趣他说他的厨艺又大有长进,是不是最近有意向给你做“全职太太”,所以在苦练厨艺?他什么也没说,就一直傻笑。
你家里的事我听你提过几次,仅限于知道一个大概那种,所以对你突然间的服从我有过惊讶但也没问。这事你只一笔带过,我也懒去得深究。谁都有心酸,哪个没有。其实仔细一想你们俩为何会演变至这种田地,也并不是说无迹可循。
回到正题,你依旧沉默,我开始胡思乱想。猜想会不会像八点档的泡沫剧里常演的那样,你无意间按到了什么才会拨通了我的电话,但基于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人。所以情急之下吼了句“你倒是说话啊”。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很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你沉默良久后喊了我一声,“小煜”,你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你去看看他”。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疲惫,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无语凝噎。你说完便挂断电话,像是怕我追问什么,我愣了几秒后以最快速度的赶去你们的家。呸呸呸,确切来说是你们曾经的家。
我赶到后轻车熟路地打开门,尽管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有些震惊,伴随而来的是心里有块地方生疼。曾经被温馨填满的房子而今满室狼藉。老袁听到开门声后抬头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即使很短我还是看到了老袁眼里那抹光的从有到无,他见来人是我之后表露出来的神情显得有些理所当然又有些失望的意味在里面,再次耷拉下头去继续闷头喝酒,身旁随手放置的几个空酒瓶或立或躺,歪歪扭扭。我叹了口气,穿过那片废墟坐在了他身边,劝他不要喝了小心胃病犯了的话如鲠在喉。
老袁颓废地伸手抓着头发,强忍着泪哽咽着对我说:“小煜,你知道吗?阿林他,要结婚了。”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脖子怎么也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怎么会,怎么……怎么会这样。
来的路上我早在心里思考了太多种情况,想象了很多种场景。我坚信这不过只是你俩之间闹得比较大,比较严重的一次争吵而已。但我万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要结婚了。
坦白说,我那时真的从来就没想过你会和除老袁之外的人在一起,尽管中国现在仍然没有通过《同性恋婚姻法》,但我就是没有想过。
林洲,你瞒着我和老袁这俩个你曾亲口说对你最重要的人结婚了,我明白你指的是现存于世的那种最重要。
三.
想起今年过年的时候大扫除,翻到以前的日记本,你也知道我写日记纯粹是图个消遣,用完的日记本不是被我扔了就是被我弄不见了,但那件事之后我就想啊我总要让自己记着点什么,不然以我这个记性三年五载后怕是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随手翻了翻,停在了15年6月7日那页,上面如是写道:
“2015.6.7 周一
我在阳台抽烟,有风吹过来,吹散了小城的燥热,很舒服。想起那句我很喜欢的民谣歌词:‘风吻过的口红欲盖弥彰’。
今晚的月亮很美,第一反应是想拍下来发到我们仨的微信群里去,又怕拍成照片后没有了那种韵味,在这种纠结中反应过来你们俩个早就分手了,你要去结婚了,老袁要走了。
我的木头啊,老袁要去参军了,你知道吗。”
刹那间,捏着纸张的手指微颤起来,很多往事一股脑地全往我脑子里钻,跟疯了一样。是的,我想起来了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我想起那是第一个没有你俩陪伴的六一,虽然我对过节并不感冒,但还是耿耿于怀。说到六一,追根溯源又说来话长了。
综合多方面原因,我懒也占其中很大一部分比例,我不喜欢过生日,也很久不过生日。生日于我而言和其他364天没什么区别,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过来过去都是那几个现成的套路,又过不出一个花儿来,没意思。老袁让我很出乎意料的过对生日重视得很。你也知道的,老袁从小就想有个妹妹,无奈于当时的独生子女政策,父母都是高干,总不可能为了满足儿子就丢掉饭碗。我总喜欢取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一颗粉红少女心,比我这个正儿八经的青春美少女还少女得多,也会恶趣味地说少女心这事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你也老说我俩怕是生错了性别。
他低头扳着手指头沉迷于算你将至的十八岁成人礼还有多久,我用手拉住他充当他的“临时眼睛”怕他摔跤,提醒他的手机上有设置倒计时,不用用这么笨的方法。但是敢问苍天放过谁,苍天放过谁!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间抬起头死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有一丢丢类似于一只猫看着自己盆中鼠的那种让我心生畏惧的眼神,你只在一旁“隔岸观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俩之间的暗流涌动。见你“见死不救”,我被看的心里发毛,开口问道:“你……你一直看着我干嘛?”我真的不知道你没和他提过我不过生日这个习惯,直接导致老袁对此一无所知。我是真的打心底地神烦这种高举庆祝等旗帜实为巴结或借此来扩大自己的朋友圈的被歪曲了的礼尚往来。我这么懒的人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揽这种吃饱了撑的事情做。你说我该说他什么好,说他什么好,他倒还真的是不服我所盼问出这个让我难办的问题来,一般人打个哈哈就糊弄过去了。对于老袁这种铁瓷儿,我总不能随便说个日子去骗他吧。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不过生日,然后他眼里的光暗淡了很多,我看得出来他在纠结要不要问我原因。
我记得你和我提过老袁和你说感觉我身上挺多事的,我不说,他也不来探究。归根结底他是不想去揭我伤疤。但总感觉我这个小姑娘让他很心疼很心疼。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他认识的十几岁的姑娘都是在父母怀里撒娇耍泼的公主。我笑着和你说,你俩还真是俩口子。你刚开始认识我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我的家名存实亡,而你的家庭如同被人刻意推倒的多骨诺米牌,全面崩塌。
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家庭是属于很敏感很隐私的事儿,所以听到你亲口叙述那些过往后我什么话也没说。我或许是天生不具备安慰人这个功能,在这方面属于白痴一个,但出于人道主义的我还是伸手拍了拍你的肩膀以示安慰。
瞧我,又扯远了。老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皱着眉头做思考状,想了好一段时间才眉头舒展说出要给我过六一这个折中的办法来,我觉得只要不大操大办,弄得世人皆知就行。他见我没拒绝也就这么过了下去。我感觉你们还在一起的那几年我跟你们俩闺女似的。
可是后来。
四.
让我来想想你和老袁的发展史。
隐约记得你和老袁好像是你俩高二的时候在一起的吧。我坦白,如果没有那本日记的话,我们仨之间的事我已经忘记了大半,只记得你和他了。
你和老袁是同班同学又是室友,那天放月假又正是换季的时候,睡在下铺的老袁的厚被子很倒霉地被另一个室友的熊弟弟用饮料泼湿了一大块,室友连连道歉也本是件小事,他也不好追究。就寝后老袁的习惯性胃病犯了,更天赐良机的是寝室里只剩下你俩个人,特别适合你“有事献殷勤”充当“护草使者”。你怕他冻着把自己的被子拿来给他盖上,为他忙前忙后守了他一宿,最后老袁没什么大问题反而你自己感冒去医院吊水。
小城里的人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时至今日也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你没有大张旗鼓地去追他,而选择暗恋。那时我们早已认识,我笑你一句无私,你不语。你后来和我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你和老袁真的可能会就此错过,虽然现如今的状况和错过也没差,但至少他曾经温暖过你,也温暖过我。
算是因祸得福吧,老袁也由此明白你待他总是不同些,也都不是什么情犊初开的毛头小子了,你眼睛里费心费力隐藏的情意他到底还是明白了,但什么都没说。你以为事情到这儿就完了,但你没有料到的是你生日那天老袁提着一大袋零食来找你,全是你平时爱吃的,说“既然你一直不给我表白的话,那只好由我主动先来捅破这张窗户纸了。”你和我讲,“煜你真的是错亿啊,你真应该见识见识老袁说这话的时候,他耳朵红的哟,和猴子屁股有的一拼啊,不对,猴子屁股都没他的耳朵红,也幸亏我眼尖”,同时还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给自个儿配上了感叹音。你用手肘撞了撞坐在身边的老袁,问他“你说你小子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想到你小子还藏得挺深”,好家伙,你说你,好好的一个疑问句从你嘴里说出来,硬生生地变成了肯定语气,当事人都还没表态你就妄下结论,真不知道该说你自信还是该骂你自恋。
你那个“的”字还没说没出口,便被老袁打断,“别闹,好好吃饭,老辈人说……”话再次没完说,又被你掐断,夭折于“襁褓”中,你指着他的耳朵对我说,“你看,小煜,你看他耳朵。”你的兴奋表情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激动有过之而不及。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你知道吗,你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周身充满的都是名之为幸福的粉红泡泡。一直认为之前一起灯红酒绿的你从来没有真的快乐过,但和老袁在一起时的你每一天都喜上眉梢,平时生人勿近的姿态此时皆被温柔替代。
老袁脸皮薄被你弄得恼羞成怒,转过去吻住了正哈哈大笑的你,笑声皆被吞入口中而你眼神瞬间炽热无比,像一团火。老袁像是显摆自己有糖吃的小孩子一样,目光狡黠。他挑挑眉,有些得意的挑衅你:“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你当然不甘居于劣势,重新抢占主导权,一股霸道总裁的既视感。丝毫不在意在场的还有我这个三岁孩子,虽然看的次数已经多到可以习以为常的地步,但对你这种“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做派还真是习惯不了,在此进行严肃批评。这情形发生的太快,信息量太大我消化的稍慢,反应过来的我后知后觉地把视线移向别处,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那时候,真好。
五.
木木,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你们分手后没多久老袁的爷爷就过世了。
我陪他去医院,看见老爷子哽着最后一口气,为了见自己孙子最后一面而努力硬撑。老袁的父亲骂他不孝抬手想给他一耳光,即将落下之时被他母亲拦下。老袁失魂落魄地跪在病床前,老爷子在他耳边吚吚呜呜地说了些什么我没太听清。我们都知道老袁和他爷爷隔辈亲,感情特别好。
可生老病死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除了承受,也无力回天。
丧礼结束后,老袁说要去参军,报名啊体检啊什么的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一段时间。他离开的前一天我们见了一面,他说:“参军是爷爷的遗愿,我答应爷爷了。”老袁的爷爷是一名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兵,想让老袁去体验一下那种军旅生活的心愿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至于后来究竟是怎么不了了之,去世前才旧话重提的我也没问,反正我不感兴趣。
道别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将原本快要破口而出的挽留死命吞回肚里。老袁转过来回抱了我,揉了揉我的头。我对他莞尔一笑,末了拱手抱拳说:“勇士,后会有期,保重。”他笑:“顾好自己。”
说实话当时我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时,我是有一点点怨你的,我依稀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心理——我那时候想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你在做些什么?之后自嘲,能干什么呢,新婚燕尔,娇妻在怀。而老袁即将前往军队并在那度过三年,又是一个轮回。
六.
我知道这段感情说到底是你俩之间的事,外人无权插手。我选择不去参加你的婚礼。那张烫金的喜帖到我手里时,我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打开喜帖看见印刷在上面的结婚照,新郎新娘笑得一脸灿烂,总觉得这笑容太过刺眼,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想去,此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二来我也实在接受不了陪你共度余生的人不是老袁这个已经是铁打的事实。
再后来,你回来办事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你说:“你看,我还是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我什么也不说,专心吃菜。虽然也有瞎聊几句,但这顿饭让我觉得异常压抑。最后你送我回家,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钥匙圈上依旧还保留着你们家的钥匙。你看,我还是改不了这个语病。
就在我听到门锁开启准备说再见时,你在我身后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没得选,我早就没了自由。”闻声我手中的动作停滞下来,我很想转过去给你一个拥抱,事实上我确实是这么做了,你也抱住了我,我感觉到你放在我背上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数次。我们很默契的一言不发,让沉默肆意蔓延。过了一分多钟,我们再次异常默契的一起放手,没有道别就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你不快乐。可没办法,这就是生活。
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上天让你含着金钥匙出生,就一定会拿走些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明白你的挣扎,理解你的身不由己,也心疼老袁。
那次之后我和你也没再见过面,你回到你的阔别几年的故乡正式接手你父亲的生意,你在你的战场上风生水起,而我继续在这个小县城苟且偷生,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市民。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当然留不住你我也没想过要留。
打开微信,最近的一次交流是年前你生日我给你发了条微信,祝你生日快乐。你深夜一两点钟才回复致谢,再无下文。我顺手翻了下你的朋友圈,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小公主。
你看,我都不说我要你快乐的话了,这句话我打出来后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最后选择了删除。你早就快乐不起来,而如今你更不可能快乐。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如此,也不负我们相识一场。
七.
老袁快回来的那段时间,我也学着他从前的样子扳着手指头算日子,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他盼了回来。他回来那天我去接他,许是心急难耐,顾不上我一个外人在场的尴尬,他妈妈哭的梨花带雨,问东问西了好半天,他才得空和我说几句话。你看,本是因为你才熟识的人,到头来却是和你生分了,和他熟络得多,还真是造化弄人。三年历练让老袁成长了很多,已经可以看出他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来了。不得不说,你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叹了声气,说他晒黑了,也瘦了不少。他笑我说:“呵,你这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儿子呢。”我俩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家里人便又开始对他嘘寒问暖,很温馨的场面。之后他家里人邀请我一起参加他的洗风宴,我婉拒了。我最不喜欢这些劳什子饭局,虽说是家宴,可说到底我一个外人也太格格不入了些。
人我见到了,也是时候该走了。我说等他忙完后我俩再另约,他说行。后来等他空下来之后,我在家里亲手做了几个家常小菜招待他。我问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是否好转,他给了我肯定回答。思绪又飘到很久之前,老袁的爷爷第一次生病的时候,老袁得知消息后你陪他去医院,却没有进去而是止步于病房门口,你说你觉得这个时候他家里人并不想看见你。
原因我大概能够猜到,你俩见家长这事我是知道的。你和老袁打算高中毕业便向家里坦白。你父亲忙于工作,只给钱从不关心其他,所以你觉得你这边没有必要,他也不会见你俩,所以决定和老袁这边坦白就成。
你告诉我说其实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向他家人道这一声问候的,你当然想和老袁在一起,也是认真地思考过和老袁的未来。只是……我明白这省略号之后的含义,我给不了你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也安慰不了你什么。我叹气,想借此来缓解一下我心里的无力感。你接着说,你承认自己有过打退堂鼓的想法,但想到老袁一直希望能得到他家里的祝福,然后将你俩的关系公之于众广而告之。我劝你放宽心,说不定他家里人就是个例外呢,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你笑,没有接话。
见家长的“惨败”结果,你早已预料到,而老袁深受打击。他父亲勃然大怒,只是当着你的面不好发作,之后让老袁做出选择,说如果老袁继续和你在一起就休想再踏进家门一步。他知道你思想压力很大,抱怨他父亲的话他当我的面说一说就算完了。之后他爷爷的病情稳定下来,后续的康复还算不错。他母亲也曾私下里劝过老袁向他爸爸道个歉服个软,老袁不肯,说自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双方僵持不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谁也没想到老爷子突然病情复发,爷爷去世后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有缓和的趋向,他父亲话已经出口,碍于面子下不来台,也因为当时他并不知道你俩已经分手了,所以没有彻底回暖。老袁去当兵后,他父亲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你已经回去接手你父亲的事业,早已和老袁断了干净,自此才有了重新接纳了这个儿子之意。
八.
之后和老袁全靠社交软件联系,闲暇时会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他偶尔也会谈及三年的军队生活,和我说说在部队里面发生的趣事,聊聊身边的琐事,以前三句不离你的人现如今绝口不再提起你,仿佛你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
前段时间我回来过年和他见过一面。嗯,我高中毕业现在已经是一名大一学生。他来接我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女孩,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因为她的原因我放弃了原本定好的餐厅,选择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型游乐场,小姑娘刚开始一个人玩的不亦说乎,我和他坐在休息区东扯一下西扯一下,还是没有说到你。我是觉得那些破事都过去了这么久,当事人有刻意回避之意,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过了段时间小姑娘觉得一个人玩儿没意思,跑过来拉我一起,煜煜姐姐,煜煜姐姐,叫的我心都化了。盛情难却,我选择了屈服,当然没有忘记捎上老袁。哼,怎么可能会让我一个人受折磨。
小姑娘尽兴,我累的够呛。她也玩得气喘吁吁,打着哈欠没一会儿枕着我的腿就睡了过去。为了让她睡得舒服点,我冒着感受不到我的双臂的风险,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选择让她睡在了我怀里。坐在驾驶座的老袁笑我童心未泯,我撇了撇嘴后反驳他,“这位大叔,我才三岁好嘛”,老袁笑着附和“是是是,咱小煜永远三岁”。
九.
差点就忘了告诉你,小姑娘叫思洲。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后来我才知道小姑娘是领养来的,至于为何老袁家里会同意让他领养这个小姑娘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是又想起来那个晚上。
老袁那天和我说了很多,事无巨细。当时你们刚在一起,老袁和家里撒谎说学校在郊区离家里太远,不想走读了,然后又屁颠屁颠地搬出来和你一起住。至于怎么瞒天过海的,他以前和我说过但我忘了,嘿嘿。
那时你也刚刚一个人生活没多久。你在家以前有保姆照料,他亦有母亲。俩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俩个毫无生活经验的人就这样磕磕绊绊一路相伴,实属不易。
说起来这事我想起你刚转来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在传某某班上来了个颜值很高的帅哥。你行事作风太过嚣张,人也高冷不好接触,和人起过几次冲突,发生过几次矛盾,几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反正这只是你的一个中转站,你没所谓,你也不在乎诸如名声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老袁不同,老袁的父亲在当地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高官,他的家庭虽没有你家境殷实,倒也是个书香门第。
你怕他因为你俩的事受委屈,遭白眼,再加上你俩本就有意低调,因此你俩的事的知情人少之又少。就在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你们俩的小日子会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的时候,没想到,谁都没想到。
老袁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他说:“小煜,你说为什么。我们俩本来过得好好的。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说,陪他发泄完所有。
“先招惹我的人是他,最后先放手的也是他。”
“也不怕丢脸了,小煜。你来之前我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和我分手,不要去结婚。你说我们过得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低声呜咽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我一时手足无措。你到最后还要扔给我这么一个“大麻烦”,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
我跪在地上抱住了他,仿佛有双手大力地反复揉搓般心里揪着疼。我相信你做事终究是有你的道理的,我想过开口问问你原因的,但也就想想。后来觉得理由有什么要紧,你们俩个人分开了就是分开了,理由什么的都无足轻重。
是啊,我也想知道原因,老话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而如今我发自内心的觉得世事难料。
“我辈皆是闲散人,不成仙来亦多欢。
庄周梦蝶空留梦,梦醒一叹世百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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